上卷 輕離劍(第2/3頁)

異樣的心思轉了幾遍,商晚最終還是按捺下來,掠了一眼沈曼青之前所坐的位置:“正陽宮掌教竟然將此劍下賜弟子,也不怕被人奪了去,看來沈姑娘在門中的地位……”冷嘿一聲,他不曾再說下去。

陸瀾山是老江湖,豈會聽不出商晚酸妒之下的念頭,不輕不重地敲打:“她是掌教金虛真人門下首徒,天姿好又蒙長輩青眼,年少淩雲,福緣深厚,旁人羨慕不來。再說她背後是正陽宮,就算蘇璇已逝,也不是常人可以輕侮,敢得罪那是嫌命長了。”

商晚知他看破,悶了一會兒自嘲道:“輕離就算了,若遇上的是斬魄刀,商某還真不一定把持得住。”

見對方收了心思,陸瀾山笑了。“可惜神匠鴉九意外身故,不然商兄說不定還能求一件趁手的兵器。”

商晚心實有憾,忍不住咒罵。“都是朝暮閣那群雜碎,竟然逼得神匠身亡,誰也沒落到好處。”

陸瀾山深有同感:“朝暮閣勢大之時,做下的惡事豈止一樁。後來卷入通謀西狄一事,被王廷清剿重創,何嘗不是報應。”

兩人言語之間話題幾易,左卿辭靜靜地聽,忽道:“劍魔有無後人?”

這一句問的是陸瀾山,他年紀較長,對江湖事比其他幾人所知更詳:“蘇璇瘋癲之時不過二十余歲,獨身未娶,何來後人?”

左卿辭又道:“連傳人也無?”

“正陽宮從未有此傳聞,劍魔的傳人必非庸常,豈會寂寂無名。”陸瀾山敏銳地覺察,“公子懷疑蘇兄與蘇璇有所關聯?”

商晚聞言好笑,有幾分不以為然:“雖說都是姓蘇,差別也太大了。”

左卿辭笑了一笑,緩緩道:“我看蘇兄像是認得這把劍,與殷沈二位有些不尋常。”

陸瀾山當時也覺得不對,聽這一問又尋思起來:“蘇兄本就流連於各路珍物重寶,輕離又極有名,認得出不足為奇。可方才的樣子確實有些怪異,難道和沈姑娘曾有過節?”

“誰知道,那家夥行竊多年,得罪的數不勝數。”商晚也加入了推斷,並不認同,“初見時我瞧殷兄對他頗有敵意,不像認識,不過那家夥日日換臉,誰知道哪張是真的,蒙過去也不奇怪。”

“難道蘇兄曾偷到天都峰上?也不對,那樣殷兄已經第一個拔劍了。”陸瀾山深想下去,漸漸地,更多疑惑浮出來,“我記得中庭鬥劍後殷兄的反應就有些不對勁,這兩人以前必定交過手,沈姑娘甚至清楚蘇兄早年是用劍的……”

越說下去越是離奇,陸瀾山的話語截然而止,篝火邊出現了一刹那的安靜。過了半晌,商晚訕笑一聲:“怎麽可能?正陽宮的人何等自傲,真出了一個飛賊,掌教都要活活氣死。”

左卿辭一徑微笑,並不道出任何想法。

陸瀾山也覺得絕無可能,打了個哈哈不再談下去,話題再度跳轉,然而心底終是有一抹難解的疑惑。

經此一事,不單飛寇兒越發神秘,連看殷長歌與沈曼青都帶上了聯想,但誰也不好多問。待瑟薇爾病體漸愈,一行人折向焉支,送藍眸麗人回返家鄉。

一如左卿辭所料,漫漫長路後的回鄉未必是喜淚。焉支有滿城的胡楊和密窄的小巷,瑟薇爾的母親見到愛女歡欣若狂,父親卻破口大罵。他把最美的女兒賣給人頭販子,多年重逢,滿心恐懼女兒的逃脫致使債主和災難降臨。這片既無良地又無名產,唯出美人的貧瘠之地,最盛行的便是賣女。留下一包金珠和怨憤的淚,瑟薇爾選擇了頭也不回地離開。

深宮如牢,桑梓難歸,隨行回中原成了瑟薇爾唯一的選擇。

驕傲的藍眸美人不容許自己沉湎於哀傷,開始主動學習漢話,了解中原的風俗習例。收起脾性之後,美人的婉轉求教異常迷人,每個人均有空前的耐心。

唯有一點奇怪,瑟薇爾天天偎在蘇雲落懷裏,與其他人談笑盈盈,獨獨對左卿辭視若無物,連眼神都欠奉;左卿辭不在意美人的差別相待,但對她也僅是冷淡有禮,全不似平日的溫雅親切。

想必是互相嫌棄對方相貌太好,所以彼此看不順眼,陸瀾山如是總結。

不過美人帶來了另一項益處,大概連左卿辭也頗為樂見。瑟薇爾挑剔的玲瓏香舌根本吃不下旁人做的東西,迫使蘇雲落接過了沿途飲食。有了美人與美食相伴,再長的路途也不會滯悶。

及至阿克蘇雅,瑟薇爾已能說些簡單的語句,與眾人也親近了許多,開始單獨騎乘馬匹。偶爾甚至會流露出幾分任性的傲慢,但她極聰明,懂得適時的收斂,一笑一嗔又銷魂奪魄,誰也不忍與她置氣。

阿克蘇雅充斥著應季而來的商旅,比冬季熱鬧十倍不止。老鎮長病逝了,瓦罕山谷開遍明麗的山花,綠意漫野,春色安然,數月前的兇險猶如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