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掠美歸(第2/3頁)

美人的憂郁分外惹人憐惜,然而左卿辭簡直是石頭做的心腸:“多年未歸,夫人不怕物是人非?”

“無論怎樣我都要離開吐火羅。”玫瑰色的蜜唇漾起嘲諷,雪姬輕哼一聲,跡近不屑,“我知道你只為利用我,現在又嫌麻煩想把我扔回去。沒關系,雲落答應了幫我,從雲落來找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們完全不一樣。”

冰藍色的美眸盛滿嘲弄與輕鄙,讓白陌極想駁刺,又因不願跟女人鬥口而忍了。從來沒有人會將飛賊看成寶貝,卻對公子如此貶低。

左卿辭大概也懶於再跟她說下去,轉向了飛寇兒,溫雅的話語似在平述,又似一絲含蓄的輕責:“相識這麽久,才知道原來落並非是你的真姓。”

眾人不懂吐火羅語,這一句漢活卻是聽得分明,殷長歌眉目低抑,喉結動了一下又忍住了。

飛寇兒沉默了一會兒:“名字本來也沒什麽用,我叫蘇雲落。”

他沒有再說,將烤好的黃羊肉遞給身畔的麗人,肉烤得脂香四溢,色澤金黃,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飛寇兒仿佛聞不到香氣,抄起水袋灌了兩口,又拿起之前被麗人嫌棄的冷肉三兩口咬完,簡單地交代:“我先休息,馬背上有瑟薇爾的錦墊。”說完,他扯起一塊敝舊的軟毯徑直倒在火邊,幾乎瞬間就陷入了沉眠。

眾人看著他沉睡的身影,安靜了半晌才開始交談,聲音均壓低了許多。

夜裏安排雪姬頗費了些口舌,原本男子均是露天而宿,獨有沈曼青是女子,享用了唯一的軟帳,可是這位難纏的美人無論如何也不肯與沈曼青同宿,居然自行搬下錦墊依偎著飛寇兒,讓人頭痛不已。

左卿辭根本不理,白陌束手無策,只好任兩人宿在一起。

夜深人定,絲絨般的天幕廣闊無邊,璀亮的繁星低映,除了火堆旁的左卿辭,均陷入了安眠。

暖黃的火光映著兩張沉睡的面孔,雪白無瑕的嬌顏另一側,是一張朦朧暗淡的臉,被寧靜的夜色籠罩,仿佛覆滿灰塵的礫石。

近乎一整天死一般的沉睡,再醒來又是黃昏。

漫天金紅的雲霞綺麗無匹,極盡奪目地鋪陳,仿佛一切光彩都凝練於此。蘇雲落目光渙散地看了半天才爬起來,腰脊和腿還殘留著策馬奔逃帶來的酸疲。駝隊散在四周,悠閑地啃著剛鉆出地面的青芽,零星幾個人離得極遠,或在戲逗野羊,或在漫談,或在練功,將一路的兇險拋在身後,忽然生出了無所事事的茫然。

頭還有些昏沉,蘇雲落走到泉水旁洗臉。

染滿風砂的頭發臟汙糾結,混著多日未洗的異味,蘇雲落索性彎腰解開裹頭的布巾,兜了一瓢泉水澆上去。冰冷的水讓脖頸激靈了一下,也讓神智略為清醒,他這才想起根本沒有沐發的東西,只能澆幾瓢水胡亂揉弄,盡量沖下砂粒。

沖了半晌成效不彰,忽然有人取走水瓢,將一只瓷瓶放入他手中。

瓷瓶裏是上好的澡豆,散著清新的香氣,蘇雲落隨手抹入發端揉搓,頭發實在太臟,沐洗了很久,那人也極有耐心,汲起泉水一點點沖淋。涼澈的水流滌去了重重汙垢,當發際的感覺終於清爽,蘇雲落擰幹濕發,拭去眉眼上的水,直起身微微呆了一下。

地上有一道深濃的影子,連著一個頎長的身形。

暮光給左卿辭的輪廓鍍了一道金邊,仿佛一道不真實的幻象,他的臉在暗影中模糊,能隱約看見長眸中流轉的光,非常神秘,又俊美得出奇。

“雲落!”嬌柔的身體從背後撲上來,瑟薇爾細軟的金發拂過頸,打斷了一刹那的靜謐。

“你在沐發?泉水太冷,用來沐發不好,應該用半溫半涼的水,那樣才不會損了頭發。”冰藍眼眸的美人以軟布替他擦拭濕發,一邊嬌嗔地碎語相責,“雖然你的頭發又黑又密,可是發尾焦枯,是不是被火灼過?必須要用最好的橄欖油,加上蜂蜜和蛋清來養護,再抹一點玫瑰香露,這樣頭發才會光澤柔軟。梳子也極有講究,琉璃梳僅是珍奇好看,不如象牙潤養……”

白陌在一旁暗暗翻白眼,哪個男人會像女人一樣在頭發上花心思,飛寇兒,不對,該叫蘇雲落,倒是沒脾氣地任她折騰。只是在旁人看來瑟薇爾太過親昵,倚在他背上偎蹭,指尖又不時拂過耳際的肌膚,毫不避忌男女之防,委實讓人咋舌。

心不在焉地聽了半天,蘇雲落終於開口:“明天你們往阿克蘇雅,我送她去焉支。”

一句話讓眾人全看過來,唯有金發美人聽不懂,仍在梳弄手中厚密的黑發。

左卿辭輕緩道:“我們能安然出城全仗蘇兄奔走,已是艱辛不易,如何能在脫困後又讓蘇兄一人辛勞。”

陸瀾山也有同感:“公子說得不錯,救急的事全是你擔了,後續的事正該由我們來,此地往焉支不過十數天的路程,走一趟也費不了多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