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2頁)

一人藍衫蹁躚,輕飄飄地落在老婦身前,對蒙面人笑道:“兩人貴姓?”

“哪來的野道士,滾!”

蒙面人自然不會理會他,長劍一抖,綻出數朵劍花,朝藍道行攻去。只見長劍雪亮如銀,竹枝青翠欲滴,竹葉紛紛,片刻後再分開時,兩名蒙面人的面巾皆被竹枝劃開……

“還不走?”藍道行笑道,“我奉勸一句,臉也就罷了,若是褲腰帶被割開來,那可就不太好看了。”

短暫交手之後,蒙面人已意識到自己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彼此對視一眼,轉身縱身躍走。

“娘、娘、娘……”灰衫老婦撲向白發老婦,連聲喚道。

白發老婦一動不動,身上雖未受傷,卻已是呼吸全無。

藍道行轉身,探她的脈搏,長嘆了口氣:“壽數已到,還請施主節哀順變。”他伏身背起老婦的屍首,往山下緩步行去,灰衫老婦蹣跚跟上。

客棧小院的內堂。

岑福急匆匆地行過,今夏尚來不及招呼他吃點東西,就見他一臉肅色地快步拐過內堂,徑直朝陸繹房中行去。

“肯定出事了。”今夏腿腳不便,攛掇楊嶽上去聽聽墻根,楊嶽直搖頭。

過了一會兒,岑福方才出來,今夏忙招呼他來用飯,關懷備至地替他盛了飯送至面前。

“出什麽事了?”她殷勤地將整碟子四喜燒賣推過去。

岑福瞥了她一眼,倒也不瞞她:“趙文華,你可知曉?”

“工部尚書趙大人,誰能不曉得。”

岑福點頭:“趙大人因築正陽樓不利,被貶為庶民。”

“正陽樓?”今夏想起來,“是聖上的新房子吧,聽說去年就動工了,還沒修好?怨不得聖上著急上火。不過,嚴大人怎麽不幫著勸兩句,幫幹兒子一把?”

趙文華認嚴嵩為義父,是嚴黨的重要幹將,在朝中橫行多年。去年雖因私自向聖上進獻百花仙酒而得罪了嚴嵩,好在又送了許多重禮補救回來。莫非嚴嵩仍是心存罅隙,故意不施於援手?

或者,這是嚴世蕃的意思?

“你家大公子聽了這事怎麽說?”今夏問岑福。

“大公子說——‘哦’”

“就這樣?”

“就這樣。”

岑福已開始吃燒麥。

今夏在旁一徑出神,連包子都忘了啃,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百花仙酒一事嚴世蕃定然看出趙文華的異心,便是嚴嵩念舊情饒了趙文華,以嚴世蕃睚眥必報的性格,又怎麽會輕易放過他。

陸繹獨自一人在房中,眉間若蹙,也在仔細思量著——趙文華被貶一事,若如阿銳所說,那麽說不定就是嚴世蕃所籌劃,也是他的第一步棋;趙文華是胡宗憲在朝中的靠山,他被貶,胡宗憲朝中無人說話,一旦被彈劾,尤其是通倭此等大罪,必死無疑,這很有可能是嚴世蕃的第二步棋;至於第三步棋……

正如阿銳提醒,他若幫了胡宗憲,那麽通倭的罪名也會有他一份,胡宗憲罪名落實,他便逃不了幹系,到時便是爹爹也難說上話。

讓陸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嚴世蕃為何認為他一定會幫胡宗憲?

自入浙江以來,他所查的證據,皆是對胡宗憲有弊無利,加上他與胡宗憲也無交情,根本沒有理由幫胡宗憲。

入夜,陸繹在桌旁,半披素袍,點燈夜讀。

窗欞被一支竹枝敲了敲,他起身推開窗,正看見藍道行人影飛掠而出,停在不遠處屋脊上等著他。

攏好衣袍,熄了燈,陸繹躍出窗外,追上藍道行。

兩人皆是輕功了得,一路騰挪跳躍,飛檐走壁,月影般無聲無息,直至杭州城內一處偏僻的老宅內,藍道行方才停下。

“汪直之母,今早剛剛去世。”藍道行簡短道。

陸繹眉頭一皺。

藍道行補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壽終正寢,不是被人所殺。不過,你所料也沒錯,確實有人想殺她們。”

“這裏是什麽地方?”

“此地就是胡宗憲去年特赦汪直母親之後,特地撥給她們婆媳倆住的宅子。”藍道行看著陸繹眼色,聳聳肩道,“這處宅子已經被封多時,胡宗憲怎麽也想不到她們敢回來的……走,我帶你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