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考驗(第2/7頁)

雷督理一聽這話,登時沉了臉:“老洪,這人若不是你極力薦給我的,我何止是斃他一個?我連他九族一起全斃了!”

洪霄九聽了這話,一點也不動容,懶洋洋地說道:“那這麽看來,我還得謝你給我面子了。”

“我早就說這小子心胸狹窄,是個壞種,你偏不信,非說他在東洋學過軍事,是個人才!”雷督理繼續憤憤然,“自從到我這兒當了衛隊長,我對他可是不薄,可他呢?狗膽包天、得寸進尺,倒對我甩起臉子了!”

洪霄九嘿嘿嘿地笑了幾聲,話鋒一轉:“可我聽說,你出事兒那次,可不是小嚴不跟著你,是你硬把小嚴丟在了天津。這,應該不能算是小嚴瀆職吧?”

說完這話,他也坐了起來,探頭去看雷督理的臉——他方才躺著,看起來是個長長的大個子,如今坐起來了,肩寬背闊、虎背熊腰,又有另一種的雄壯。論年紀,他也有四十來歲了,但像個軍校學生似的,把頭發剃得極短,讓他那面貌沒遮沒掩地暴露出來。他這個面貌,本質上是不醜的,甚至稱得上是英俊,但年少時定是起過滿臉的紅疙瘩,紅疙瘩消退了,余下坑坑點點不能消除。這麽一張不甚平凈的面皮,配上一副兇光四射的濃眉大眼,瞧著真是令人生畏。

但雷督理是不怕他的,雷督理直視著他,非常平靜:“你倒是耳朵長,什麽都知道。”

洪霄九一擡兩道濃眉:“就是想除了小嚴吧?”

雷督理搖了搖頭:“我在保定住了好些天,嚴清章又不是沒長腿,我把他丟在天津,他就待在天津動不得了?這是其一。其二,偏偏他不在時,我的專列就遭了刺客的襲擊,這種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說到這裏,他見床上扔著個雪茄盒子,就打開來抽出了一根雪茄:“你不要讓我找證據,我沒那個閑工夫。”

洪霄九把手伸進了枕頭底下——這個動作剛做出來,門口的張家田就是一動。

然而洪霄九從枕頭底下摸出來的,只是一盒長杆火柴。

他劃燃了一根火柴,湊上去給雷督理點燃了雪茄。火苗慢慢燎著雪茄頭,他近距離地盯著雷督理微笑:“沒讓你找證據,小嚴沒就沒了,我能為了個部下,質問大帥嗎!”

雷督理垂下眼簾,很認真地把雪茄吸燃了,然後擡眼也是一笑:“誰的部下?你的還是我的?”

長杆火柴燒到了一半,洪霄九收回手,就著火苗又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

“誰的都行,你是大帥,你說了算。”

雷督理吸了一會兒雪茄,忽然問道:“你這趟進京,是不是又專門找我要錢來了?”

洪霄九叼著煙卷,一攤雙手:“我要錢也不是裝我私人的口袋,兵是你雷大帥的兵,你不出軍餉,又不許他們自己找食兒,你讓我怎麽辦?”

雷督理聽到這裏,開始哭窮,足足嘮叨了二十多分鐘。洪霄九幾次要插嘴,都不成功,末了索性也不言語了,叼著煙卷只聽雷督理一個人說。張家田在一旁聽著,也不知道雷督理這話是真是假,總之是聽得十分焦心——按雷督理的這一番話推論,他們窮得連明天的早飯都有問題了。

雷督理訴說完畢,洪霄九登場。洪霄九就幹脆得多——要麽你拿錢,我得了錢就走;要麽你不拿錢,後果你自負。

這二人一柔一剛,扯了許久的皮,末了還是雷督理退了一步:“一百萬,就是一百萬,多一分都沒有!”

洪霄九笑了:“得!你這是拿我當你老婆打發啊!”

離婚一事,乃是雷督理心中的刺,聽了洪霄九這不正經的語氣,他臉色一變,隨即又勉強一笑:“你若是我的老婆,我主動出二百萬請你走路。”

洪霄九哈哈大笑了一氣,伸腿下了床。從衣帽架上摘下軍裝往身上一披,他回頭對雷督理說道:“明天我派人到你那兒拿支票去,謝了!”

說完這話,他晃著大個子走了出去。雷督理盯著窗子,一直盯到他走出了院門。

把雪茄往地上一摜,雷督理發了脾氣:“他媽的王八蛋,跑到老子這裏明搶來了!”

張家田掀簾子往外看了看,見沒有閑雜人等,便走上前來小聲說道:“大帥,您息怒。”

雷督理沒理他。

張家田又道:“原來嚴清章就是他薦來的?他不就是個師長嗎,大帥幹嗎那麽給他面子?”

雷督理“哼”了一聲,哼過之後,倒是對著張家田多說了幾句。原來雷督理原本還有個弟弟,名叫雷一飛。在雷督理尚不是督理的年輕時代,雷家兄弟和洪霄九算是朋友,其中雷一飛和洪霄九尤其談得來。後來雷一飛死於麻疹,洪霄九就怪罪起了雷督理。

洪霄九認為雷督理不是個好人,雷督理也認定了洪霄九是個野心家。對著張家田,雷督理怒道:“這人一貫滿口混賬話,硬說是我害死了我弟弟——我害他幹什麽?搶家產?雷家那時候有什麽家產可搶?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