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even(第2/7頁)

房東是一對看著模樣斯文的中年夫婦,對這兩個看著同樣斯文的女孩子也頗為滿意,雙方當即簽訂了合同,繳納租金押金,拿到了鑰匙。接下來,兩人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各自簡單的行李,頂著炎炎烈日搬離了學校,開始了合租生活。

邵伊敏給父母分別打了電話,通報自己已經上班,請他們不用再寄生活費用。然後給叔叔發了郵件,請他轉告爺爺奶奶,她現在過得不錯,不用擔心。

盛華商貿公司在市中心一處高档寫字樓辦公,裏面為配合代理的品牌,裝修十分考究。公司規模不小,包括賣場營業員在內有近百名員工,代理著五個國外服裝和皮具品牌。當然,這些牌子都說不上是頂級奢侈品,但相對於這個內地城市此時的消費水平來說,也算很不錯了。

邵伊敏的職責是給老板徐華英做秘書,工作繁雜,但她上手很快,在最短的時間內跟上了要求極高的老板徐華英的做事節奏,得到她的肯定。

徐華英以前頭痛的就是秘書要麽喜歡揣測自己的意圖,要麽戰戰兢兢完全像個答錄機,沒有任何主見。她沒想到,招進來的這個學數學的新人如此稱職,英語良好,和國外公司電話、郵件溝通無礙,記憶力驚人,反應敏捷,應對得體,又懂得適時沉默,和所有人保持同樣的距離,做事主動靈活。沒過多長時間,徐華英就提前簽署了給她轉正的文件,工資提升一截,同時讓人事經理給她辦理了戶口落戶手續。

邵伊敏晚上回家,看著手上薄薄的集體戶口復印件,有點兒小小的感慨。她以前上學辦過戶口遷移手續,可是對這個東西沒什麽認識。眼前這張紙似乎證明了她在這個城市真正落了腳,但她根本不知道還會在這裏待上多久。

羅音打著呵欠開門進來,先將背包丟到茶幾上,再將自己丟到沙發上:

“累死了,這活真不是人幹的呀。”

她被分在社會新聞版,每天穿著平跟鞋、牛仔褲穿梭在城市裏,用她的話說,就是凈采訪些諸如人咬狗之類的事情,下班回來就會發一次這種感嘆,可是第二天照樣精神抖擻地出門。

兩人相處得和以前住學校宿舍沒什麽兩樣。她們都很忙碌,平時基本不在家吃飯,下班以後在家碰面,也無非就是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泛泛談幾句工作上的事。逢到周末休息,她們很有默契地一起做清潔,輪換著買點兒菜回來,或者煲點兒湯,或者煮點兒粥,算是改善一下生活。

羅音不無驚奇地發現,邵伊敏買回了紅酒放在廚房裏,有時臨睡前會倒上小半杯喝下去。最初邵伊敏也邀她來嘗上一點兒,只是羅音並不喜歡紅酒的味道,說不如喝啤酒有意思。

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出現,羅音知道邵伊敏應該是失戀了,她性格開朗,卻不是馬大哈。對著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室友,她就算自己心底沒那麽一點兒小秘密,也絕對不會去觸碰人家的心事,而邵伊敏剛好對別人的心事毫無好奇,兩人都不計較生活小節,相互都視對方為好相處的合租對象,十分融洽。

忙碌的日子過得比悠閑的學生時期更快一些,轉眼到了第二年六月,伊敏存了大半年的錢,老家那邊據父親說在拆遷戶多次上訪後,已經有了解決問題的跡象。放下手機,她想是時候該去再考一次托福了。

這個念頭剛剛一動,居然就牽動得心底有一點兒鈍鈍的痛感。她打開箱子,拿出放在最下面的紅色繩結拴著的那兩把鑰匙,握在手裏看了很久才放回去。掌心的傷口早已痊愈,甚至沒有留下疤痕,她想,就算不能完全遺忘,也到了應該釋然的時候了。

沒等邵伊敏去報名,老板娘徐華英那個在本市大名鼎鼎的先生王豐突然出了事。他牽扯進了一場復雜的經濟糾紛裏面,原本不過是曠日持久的官司而已,偏偏越鬧越大,又涉及本省官員腐敗等敏感問題,他被請去飲茶協助調查,一去不歸,豐華集團頓時亂作一團。和所有的民企一樣,王豐的親戚故舊在集團裏各踞高位,此時真心著急的人自然有,想趁亂火中取栗的人就更多了。

邵伊敏只見過王豐一次。那天下班後,她和徐華英留在公司,核對幾個品牌的銷售日志。王豐來公司接太太同去赴宴,他四十歲不到,中等個子,相貌普通,自有一股習慣於指揮發令的氣勢,看得出非常注重鍛煉和保養,頭發削得短短的,左邊鬢邊有一綹很觸目的白發,更增加了一點兒讓人過目不忘的氣質。應該說,他和他夫人徐華英站在一起都是氣場強大、十分引人注目的那種人。

邵伊敏一向對不屬自己職責範圍以內的事情保持不好奇,不過做了快一年秘書,自然也知道了老板的一點兒家事。徐華英和王豐事業做到目前這一步,算得上白手打拼起來的典型。兩人有一個十三歲的兒子,剛上師大附中。徐華英持有豐華集團20%的股份,一度在豐華集團擔任總經理,不過哪怕是一開頭就共事的夫妻,對著一份日益擴大的家業,再要和從前一樣相處,同樣不易。加上王豐家親戚太多,矛盾累積之後,徐華英毅然辭去總經理職位,抽身出來,自己全資成立了這家貿易公司,做起了品牌代理,同時還去讀了EMBA(工商管理碩士)。集團那邊,除了偶爾參加董事會之外,就基本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