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ive(第3/12頁)

到了八月,邵伊敏自認為對於托福考試的準備還算順利,基本按自己制訂的進度在推進。但是一天天臨近考試,她耳鳴和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厲害,迫不得已只能去醫院了。醫生檢查之後,告訴她疼痛是外耳道炎引起的,除了開藥每天更換清洗消炎外,還明確禁止在治愈之前再戴耳機。至於耳鳴,得等炎症消除後排除其他病變才能確診,一般過度疲勞、睡眠不足、情緒過於緊張都可能導致耳鳴的發生。

出了醫院,她突然有想仰天大笑的感覺,然而站在人來人往的悶熱街頭,也只能聳下肩作罷。

前幾天她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告訴她老宿舍已經正式劃入拆遷紅線以內,到處刷上了大大的“拆”字,凍結了買賣交易,可是不知道具體拆遷補償金額和時間,她只能說不急不急。父女兩人竟然有點兒相對無言,她知道恐怕繼母是對爸爸說了什麽,可是誤會也好、隔閡也好,她都無意再去解釋了。

此時,她帶著疼痛的耳朵,第一次認真想,在費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自己這樣一意孤行堅持報名考試到底是為什麽,似乎很不符合自己一直的謹慎。就算托福成績理想,學校申請得順利,收到OFFER,去加拿大以後的生活不至於有什麽問題,她也不知道上哪兒弄辦護照、簽證和買機票的錢。

眼下她當然不可能去跟父母開口。爺爺奶奶退休於倒閉的老國企,退休金有限,唯一值錢的財產就是那套房子,已經明確說了給她。她也不願意再跟他們提這件事,增加他們的煩惱和負擔。至於叔叔,就是因為不願意父母在退休以後還為窘迫有限的醫藥費用操心,才決定把他們接去加拿大。邵伊敏更是想都沒想過再去麻煩他,自己可不是他應該背負的擔子。

這些情況她怎麽可能沒有預想到,可是在那個緊張考試的六月,她還是趕在截止日期前去報了名。

因為你害怕沉溺到那段讓你沒有把握的感情中,越來越親密的感覺讓你畏縮,你一邊享受,一邊心虛,你做不到抽離感情,單純享受肉體快樂,於是只好趁著自己還能做到表面的若無其事,趕快抽身走人。她從來對自己誠實到毫不留情,只能冷冷地這麽對自己說。

真的全身而退了嗎?她不知道,她能做的不過是強迫自己不再想他。然而此時背叛她意志的身體清楚地告訴她,要忘記他,比她想象的更難。她知道自己的確情緒緊張,而這種緊張不是近在眼前的托福帶來的。從小到大,她就沒怕過任何考試。她的緊張只能是來源於努力忘卻。

接下來的一周,按醫生的囑咐,她每天按時去醫院換藥,總算炎症消除沒有疼痛感了,但仍會隱隱有耳鳴困擾。她問醫生,醫生再做一次檢查,沒發現耳內有病變,告訴她應該是神經性耳鳴,目前情況還不算嚴重,建議她注意休息和放松。如果放心不下,也可以去看下神經內科,她也只能苦笑。

第3節

這天黃昏時分,天氣異常陰沉悶熱,邵伊敏照常騎車去快餐店上班。員工的自行車在商場地下車庫有一個專門的存放地點。她順著車道滑行下去,然後拐向停放區,剛剛下車,身後響起一聲喇叭。時常會有沒什麽修養的開車人,根本不耐煩哪怕多一秒的等待,她並不以為意,頭也不回地將自行車挪向路邊一點兒,等前面的人存好車再過去。身後車門一響,蘇哲走了下來。他打量她的一身打扮,灰色T恤、牛仔褲加球鞋,背著個雙肩包,戴一頂紅色的快餐廳棒球帽。

他皺著眉頭問:“你在這兒幹什麽,伊敏?不是下周要考試嗎?”

“打工。”她簡單地回答,將車推進去鎖好,回身卻看見蘇哲仍然站在那裏。

“是不是錢不夠用?”

“不是。全天對著英語要吐了,換下腦筋,現在改對著炸雞想吐,果然好多了。對不起,我趕時間,先上去了。”

沒等她挪動,捷達車窗搖下,副駕座上探出一個女孩子的頭,聲音清脆地問:“蘇哲,碰到熟人了嗎?”

那是一張長發嬌美的面孔,正意味深長地打量她。邵伊敏看著她,勾起嘴角笑了:“對,熟人。你好,再見。”

她繞過蘇哲,直奔員工通道。洋快餐管理嚴格,遲到就意味著扣錢。她匆匆跑上去換好工作服,開始工作。

學生兼職最好找的就是在這樣的洋快餐店打工,報酬並不高,而且累人。邵伊敏覺得唯一的好處是不需要動腦筋,只要手腳利落就行了,很能讓自己高度緊張的神經借機放松。

到九點多鐘,店裏人稍微少了點兒,她靠在墻上偷閑休息一會兒,只希望值班經理或者組長都不要注意到自己。門一響,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著“歡迎光臨”,然而推門進來出現在她眼前的是蘇哲。蘇哲看她一眼,轉頭去了櫃台點了一份可樂,端過來找空座坐下,然後看向她:“麻煩你過來把這裏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