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直言誅心 昆陵喋血(第3/4頁)

張敏娘的臉上已是一片雪白,嘴唇上都沒了血色。祇氏卻不再看她,轉身舉起了手中的杯盞,向張氏微微一笑,“姊姊說得不錯,再過十幾日便是新年,咱們總不能因為以前的不順,便不過以後的日子了,來日方長,我也祝諸位前事終不忘,來年多可期!”

原本壓抑的堂屋裏,氣氛頓時松了下來,張氏也笑道,“今年喝了這麽些苦酒辣酒說不出滋味的悶酒,才終於喝到了這一杯美酒,教我們又如何能忘得掉!”屋裏的笑聲、謝酒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張敏娘悄無聲息的轉身走了出去,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閃開了道路,轉開了目光,她走出堂屋,穿過庭院和門房,一路走到了外面,步子越走越快,直到那寫著“蘇府”兩字的烏頭門前,腳步才停了下來。

婢女娜娜早已追得氣喘籲籲,忙道,“娘子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待到蘇公子回來,且有她們後悔莫及的時候!”

張敏娘擡頭看著“蘇府”二字,不言不動,慘白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良久之後突然輕輕的點了點頭,“正是,且有他們後悔莫及的時候!”

……

從龜茲往北,穿過天山山脈,便是昆陵都護府的轄區,正是興昔亡可汗阿史那彌射所率五咄陸部的牧馬之地,大約是早已接到了發兵的命令,唐軍一路所經的部落州縣,倒也戒備嚴整。只是不知怎地,繼往絕可汗阿史那步真率領的一萬騎兵跋涉數百裏,兩日之前便已與唐軍匯合,而坐擁地主之利的興昔亡可汗卻是遲遲未曾出現。

這一日午後,一封來自長安的敕書馬上飛遞傳至唐軍的中軍大帳,沒過多久,阿史那步真便面色沉凝的進了大帳,足足過了兩三盞茶的功夫才告辭而去。

中軍大帳中的油燈依然搖曳不定,案幾之後的蘇海政,臉色一片青白,牙關緊咬,整個人雖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怖。

奉命進帳的盧青巖一眼看到此番景象,心裏便是一緊,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大都護相召,不知所為何事?”

蘇海政停了片刻才開口,冷冷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幹澀,“繼往絕可汗適才來報,興昔亡可汗這半年以來與吐蕃往來密切,近日所部兵馬又甚有異動,恐怕要對大軍不利!”

盧青巖一怔,暗暗的松了口氣,擡起頭來,“大都護多慮了,興昔亡可汗效力我朝數十年,性子也不甚魯莽,吐蕃如今雖然勢大,到底不比我大唐天朝氣象,說他與吐蕃暗通款曲、首鼠兩端或有可能,說他會舉兵謀反,對大軍不利,以下官看來,斷然不至於!”

蘇海政聲音依然冰冷,“繼往絕可汗所言確鑿,不似虛言,興昔亡若不是心懷異志,為何州府戒備森嚴,人卻遲遲不至?”

盧青巖笑了起來,“大都護,旁人說興昔亡反也罷了,這位繼往絕可汗的話怎能信得?西疆之人誰不知曉,他與興昔亡名為兄弟,實為死敵,昔日為爭可汗之位,射殺了興昔亡可汗數十位親眷,兩人是不共戴天之仇,因此聖上才會把突厥十姓一分為二,讓他們分而治之,但凡遇到大軍行動,也讓兩人分別帶兵跟隨,為的便是讓他們互相牽制,才不至於惹出亂子來。這興昔亡可汗要反的話語,從繼往絕口中說出,如何信得?”

蘇海政一言不發的看著盧青巖,銳利的目光中漸漸帶上了幾絲殺氣,盧青巖只覺得背後一片冰涼,心裏轉了幾轉這才醒悟過來,臉色不由白了,“大都護,興昔亡可汗雖是不識時務,暗懷異志,但他在西疆威望素著,如今罪狀又是未彰,大都護便算要令他伏法,還是要款款圖之,方才妥當。”

蘇海政沉默片刻,冷笑起來,“罪狀未彰?如今我等不過八千之眾,加上繼往絕可汗的騎兵,也不足兩萬,在昆陵境內,興昔亡若是登高一呼,便會有數萬騎兵來攻,難不成要等他大軍殺到,才能動手?只怕那時,咱們已不過是一盤魚肉!”

他看了看案幾上的敕書,聲音更是沉了下來,“今日聖上敕書已到,說是東邊用兵正緊,西疆若有宵小作亂,當以安撫為主,不可再妄動刀兵,便是不得已而用兵,也當以胡制胡,愛惜民力,不可令邊民生怨……”

“還有,今日斥候有密報,龜茲叛兵已是望風而逃,兩城均已是空城,依你看來,我這弦上之箭,難不成只能對準自己的咽喉?”

盧青巖怔在那裏,臉色漸漸變得和蘇海政一樣青白:聖上那邊顯然是收到了麴智湛的奏章,因此才警告蘇海政,不許輕易用兵,即便用兵,也不可再如此征糧,若無刀兵之舉、軍糧之事,那麴氏父子和裴行儉,又如何動得?這也罷了,可那些龜茲叛兵居然不等大軍開到,便望風而逃,此役已是無敵可戰,那六百親兵之死又如何抹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