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趕盡殺絕 裏應外合(第2/3頁)

張懷寂的一顆心也隨著裴行儉低沉的聲音一路落了下來,胸口變得一片空蕩蕩的,在這種地形中亂馬來攻,誰又能逃出生天?蘇氏父子與麴都督、裴長史不睦,在旁的事情上動些手腳也罷了,怎會下這種殺手?而自己在他們眼裏,原來也不過是一顆用過之後便可以隨手丟棄的棋子……

麴崇裕卻冷笑了一聲,“如今外頭上千名馬賊,亂軍之中沖出去固然是送死,營地一破也活不下幾個。橫豎咱們如今還有營地可守,有上千民夫、八百健卒可用,只要上下一心,馬賊未必能沖入營中。他們既要取我等性命,大約總要明日清晨才會真正動手,咱們只要守上一兩個時辰,自會等到援軍。”

張懷寂原本心裏已是一片死灰,裴長史已把那一百精兵和所有馬匹都圈入了內營,外營無馬,自己和部曲們便是想棄營而逃都不可能,難道只能等死?聽到“援軍”這兩個字,眼睛頓時一亮,“世子已派人去搬援兵?”

麴崇裕冷冷的道,“難不成還伸著脖子等他們來砍?”

裴行儉的聲音也甚是篤定,“參軍放心,只要咱們不自亂陣腳,將大好頭顱送入他人的圈套,此役便不會敗,只是參軍統領的那四百部曲,士氣卻是有些低落,參軍還當想個法子才好。”

張懷寂沉默片刻,咬牙擡起頭,揚聲道,“今日各家部曲當奮力堅守待援,凡斬得馬賊首級者,每顆人頭賞白疊二十端!”

“每顆人頭可換白疊二十端”,這命令一聲接一聲的傳了下去,漸漸變得越來越響亮,一時幾乎壓過了長箭破空、馬隊盤旋的聲音。

內營裏,側耳傾聽著外面動靜的綏旅正冷笑了起來,“二十端白疊?倒是夠外面這些蠻夫一子家全年的過活了,斷其後路,激以重賞,這位裴長史竟是熟知兵法。這張參軍麽,卻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

他身邊的隊正忍不住低聲道,“外面有上千民夫和七八百部曲,如今士氣已起,只怕那些人輕易突不進來!”

綏旅正嘿嘿的笑了一聲,“公子留下咱們是做什麽的?那位裴長史千算萬算,卻把那麽些馬都留給了咱們!今夜外頭的聲勢原本便只是疲軍之計,待到明日清晨,外面一發動起來,咱們便騎馬沖出去!”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看準了裴長史和麴世子的所在,定要將他們踏於馬下!”

兩輪馬賊的呼嘯過後,一輪下弦月終於緩緩的升了起來,從糧車的縫隙裏看去,山谷裏馬賊的黑影越發清晰,黑壓壓的一大片,不時有幾隊縱馬前來,沖到離營地幾十步的地方盤旋呼嘯。有些部曲按捺不住,便欲拉弓射箭,卻被身邊的護衛厲聲喝止了,“這不過馬賊們慣用的伎倆,一則是令咱們今夜不得歇息,明日便無力再戰,二則便是消耗咱們的箭支。不到天亮,誰也不許動用弓弩!咱們這便分撥休息!”

在護衛的分派下,所有的人鉆進搭上雙層厚氈毯的帳篷或半空的馬車,輪流小憩,只是在那不斷響起的馬蹄和呼嘯聲中,真正能入睡者卻是屈指可數。

這一夜,對許多人來說似乎變得格外漫長;但在另一些人眼裏,卻又短暫得可怕。眼見斜月西沉,東方漸白,整夜輪流驅馬喧叫的馬賊突然安靜了下來,這安靜裏有一種不祥的意味,幾乎不用護衛呼叫,所有的人都鉆出帳篷,站在了馬車的後面,握緊了手裏的槍棒弓弩。

馬賊的隊伍在晨光中變得清晰可辯,那排列在幾百步外的騎者足足有一千多人,原本指望著夜裏所聽的馬蹄聲是一騎雙馬所致的護衛們臉色頓時變了,馬賊的兇殘悍勇他們都早已領教,雖不知西疆是什麽時候居然出了這麽大隊的馬賊,卻也知道,這一千多人只怕不是自己這些人手能夠抗衡太久的。

麴崇裕的目光卻投向了馬賊的後方,隱隱能看見那裏有一大片肅穆的人馬,他的眼睛不由眯了起來,“咱們的蘇大都護真有本事,連西疆的馬賊居然也能被他尋來這麽多為他賣命!”

裴行儉的聲音十分淡然,“莫要忘了,咱們車隊裏還有價值萬貫的布帛,那幾十車布帛,論起來比這滿西疆的糧米隊伍可要令人眼熱得多!再說,以這位蘇大都護的性子,養幾支馬賊又算什麽?不然那庭州、伊州的糧隊如何好端端的便會遇襲?至於精兵麽……”他看著遠處沉默的黑影,又轉頭看了看營中的馬夫和部曲,那一張張的臉孔上分明寫滿了驚懼不安,不由嘆了口氣。

內營裏,不知何人打了一聲響亮的呼哨,剛剛到馬圈裏牽出戰馬的綏觀四下看了幾眼,卻只看那些躲在馬車後面往外偷看的車夫,他皺了皺眉,揮手低喝了一聲:“上馬!”

百余名騎兵整齊的翻身上馬,隊正踢馬跟上了一步,“咱們還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