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攻心為上 枉自聰明

為什麽要打聽麴家精於弓馬的部曲人數?

裴行儉只是笑著看了一眼麴崇裕,沒有做聲。

麴崇裕瞬間醒悟過來,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五百余人。”西州戰亂頻繁,高門大姓都會以部曲為名養些私兵,麴家的五百部曲,卻比尋常私兵要精銳兇悍得多,只是由於至今還未曾動用過的,知道的人卻是甚少。想到自己曾認真打算過乘著戰亂讓他們襲殺裴行儉,麴崇裕心頭一時不由有些百感交集。

裴行儉似乎並不意外,只是點了點頭,“戰力如何?”

麴崇裕的眉宇間多了一絲傲意,“足以與……”他想說足以與任何精兵一戰,卻突然想起了蘇定方的那支親兵,舌頭頓時打起結來,頓了頓才道,“足以和大都護府的精兵一戰。”

見裴行儉沉吟不語,他忍不住問道,“怎麽?你想……”

裴行儉笑著搖了搖頭,“眼下還用不上。今日晨間,我已把白三幾個派去了昆陵都護府,算起來再過些日子,方烈便會送妻兒來西州,正好去迎上一迎。”

十一月發兵,這還有一個多月,他怎麽就派白三去接方烈了?麴崇裕疑惑的看了看裴行儉,見他並沒有解釋的打算,也知道他的性子,只得暫時按下了心頭的疑團,“此次阿烈倒是可以在西州多住些時日,橫豎龜茲那邊也沒什麽戰功可立,若是蘇大都護府再屠兩回城,不過是白白惹一身晦氣。”

裴行儉笑道,“有興昔亡可汗在,倒不至於如此。”

此次隨軍征戰的興昔亡可汗阿史那彌射為人剛毅寬和,在西疆素有威望,麴崇裕自然知道裴行儉所言不虛,卻忍不住還是冷笑道,“也不知是誰說過,蘇海政有什麽不敢的!”

裴行儉呵呵一笑,並不接話,停了片刻才道,“這幾日雜事頗多,你我莫在這裏耗著,還是回都督府吧。”

麴崇裕見他一臉平和,倒是不好再嘲諷下去,轉頭看了一眼,只見已有兩隊糧車交完糧米退了出去,校場上越發空落得可憐。他的目光在這些糧車上緩緩轉了一圈,臉上露出了冰冷的笑容,“走!”

兩人還未出校場門口,卻見去拿酒杯的那位隨從又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回來,麴崇裕見了他那滿頭大汗的模樣,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正想喝斥一句,那隨從卻叫了起來,“世子、世子快回府,都督、都督病倒了!”

麴崇裕臉色頓時一白,撩起袍子便沖了出去。裴行儉忙快步跟上,沒走幾步,前面的麴崇裕已沒了影子。待他到了都督府的後院,只見院內院外已是一片肅靜,奴仆們都逼著手站得筆直,只是細看之下,卻不難發現好些人頭發衣袍不算整潔,有兩個臉上還留著大紅的掌痕。見了裴行儉,早有人飛奔著進去回報,不一會兒便出來稟道,“世子請長史直接去後院。”

裴行儉心裏一沉,腳步又加快了幾分,到了後院,麴崇裕挑簾迎了出來,臉色陰沉似水,神情卻還鎮定,裴行儉不由松了口氣,“都督可還好?”

麴崇裕點了點頭,“還好,家父有常用的救急藥丸,我一早便吩咐過下人當心些,用得還算及時,如今已無大礙了。”

裴行儉點頭,“都督是吉人自有天相。”又皺眉問道,“是誰?”

麴崇裕臉上頓時一片寒霜,目光中幾乎有火焰噴出來,咬牙道,“是那位盧主簿,他適才過來請家父去赴蘇子玉下函之宴,又‘關懷’了一番收糧之事!”他早已命令過仆從,誰也不許在都督面前提外面的事情,想著西州這些高門正沒臉見他,定然不會上門來自討沒趣,卻沒想到這一位竟會一刻等不得的找上門來!

裴行儉眉頭也緊緊的皺了起來,看著麴崇裕的臉色正想開口,門內已傳來麴智湛略有些虛弱的聲音,“玉郎,快把長史請進來。”

麴崇裕忙應了聲“是”,兩人這才走進房內。卻見麴智湛靠著幾個軟枕,坐在西屋的屏風床上,臉色比平日更灰了一些,那張圓圓的臉孔上,少了慣常掛著的笑容,看去竟有幾分令人陌生的銳利。一見裴行儉,開門見山便道,“長史來得正好,你幫我勸勸玉郎,我這身子原是不爭氣了些,一時又沒防備,只是如今卻不是意氣用事之時,不然便正中了那蘇氏的圈套!”

裴行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都督不必擔憂,玉郎不過是一時擔憂氣惱,都督既然無事,玉郎自然省得輕重。”

麴崇裕默然片刻,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父親放心,總要到事情平息了,兒子才好去找他們算賬!父親只管好好將養著身子,外頭的那些事情,崇裕自會多與長史商議,絕不會魯莽行事。”

麴智湛神色緩了一些,“你能看清便好,蘇氏正是要逼著咱們與那些人翻臉,最好結下生死大仇,你焉能讓他如意?從明日起,我便換了那藥,每日再去都督府坐上半天,處置些雜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