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萬事俱備 居心叵測(第2/3頁)

裴行儉卻無意多說,只笑著問琉璃,“今日玉面尖裏的熊肉倒是肥美,你是何時買的?”

琉璃也知道眼下不是發問的時候,只是想到這熊肉的來歷麽,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哪裏是買的,是那位韓神醫送的!”

裴行儉一怔,搖頭笑了起來。韓四如今已是正經掛牌行醫,可惜他名聲在外,有錢些的人家誰肯找一個偷遍西州的獸醫來看病?眼下來找他的,依然多是那些看不起尋常醫師的獵戶牧民,送些肉食瓜果便是診費,遇到難得的鹿肉熊肉,韓四便會送到這邊府裏來,琉璃知道他也不寬裕,每每讓阿琴帶人去看看那屋裏所缺,回贈些柴米油鹽之物。

康氏好奇,忙問這“神醫”是怎麽回事,聽琉璃說了一遍他的光輝事跡,笑得說不出話來,安三郎卻道,“你知道什麽?我跟長安涼州幾處的醫師們打過幾年的交道,看此人的做派,日後真是神醫也未可知!”

琉璃點頭道,“聽阿琴說,這位韓四性子雖然怪,對病人卻是極好的,看病的手段也頗為高明。”

安三郎略一沉吟,便問了他如今行醫的地方,“我想把藥鋪也開起來,倒恰恰是缺了個坐堂醫。”

琉璃笑道,“請他容易得緊,阿兄多備些牛肉便是!”

裴行儉一口酒正好在嗓子裏,頓時咳了起來。

幾個人說說笑笑用過了飯,安三郎便興沖沖的告辭而去,道是要找西州的幾家族親一道商議此事。康氏卻對琉璃道,過兩日便是佛誕節,要與琉璃一道去大佛寺上香,琉璃自是點頭應了。

眼見安氏夫婦已然走遠,琉璃忙拉了裴行儉問,“這軍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如今真已有了主意?”

裴行儉微笑道,“原先還只有五六分把握,跟三郎談了這半日,此事已有八成。讓行商隨軍,開軍市、送軍糧並非沒有先例,說起來,行商無論是收糧還是送糧,比官府原是更神通廣大,但往年弊端也多,一是賬目容易混亂,支出太大,二是遠近軍倉豐欠不均,容易誤事,今日我與三郎已就這些細處商議出了幾個主意,想來不會再有此弊端。如此一來,看上去糧價雖然略高,但官府省了多少運糧的人力?若是此時便開始著手準備,想來今秋之軍糧,必然不會有短缺之憂。”

琉璃點頭,這個很好理解,市場行為必然比政府行為靈活高效嘛,只是,“都護府如今有多少錢帛?”

裴行儉淡然道,“大約還有一千多緡銅錢,兩千來匹絹帛。”

也就是說還差得老遠!琉璃突然有些懊惱,早知如此,真該把武夫人給的兩萬金留下幾千才好!

裴行儉笑著看了琉璃一眼,“又有傻念頭了,那些錢是一文也留不得的!”說著牽住她的手便往院內走,“你莫擔憂,這些事我自有分寸,倒是給穆家三郎的賀禮,你看要送些什麽好?”

琉璃拍了拍額頭,笑道,“正是!我竟是差點忘了,三郎說明日便有行商去長安!說來你也算是做了一回月老,咱們的禮斷然不能太輕了。”穆三郎在瓜州臨時避到了康家,沒想到這一避之下卻與康家的小女兒有了緣分,康家原是昭武九姓裏的顯姓,這一家又甚是富裕,消息傳回長安,穆家自是也樂見其成,如今康家的家主已帶著女兒和穆三郎前往長安了,路上還遇見了安三郎夫婦,用康氏的話說,那康家妍娘也是“粉雕玉琢般的人兒,和穆家三郎真真是一對璧人”——麴崇裕若是知道自己還做了這樣一樁好事,大約臉色會愈發精彩!

琉璃還想問問裴行儉到底有什麽主意籌錢,裴行儉卻笑道,“北邊那大佛寺你還沒去過?當真是值得一看,有些地方竟修得比大慈恩寺還有氣勢,壁畫也極好。”

比大慈恩寺還好?琉璃自然知道,西州雖是小城,寺院卻有數十處之多,又以位於大道北端大佛塔後的大佛寺最為宏偉,只是她來西州之後,不是忙著做雕版軋車,便是被裴行儉吩咐最好不要出門,竟是時至今日也沒去看過一眼。但想來西州全城也不比長安的一個坊大多少,大慈恩寺的氣勢她又是親眼目睹過的,若說這樣的小城中能有寺廟能與大慈恩相比……琉璃不由狐疑的看了裴行儉一眼,他不是故意轉移話題吧?

只是兩日之後,當琉璃真正站在大佛寺的大殿門前,才發現裴行儉的說法竟是一點沒錯。

四月初八,正值佛誕之日,滿城佛幡飄舞,西州人幾乎傾城而出,四裏八鄉的信徒更是早早便湧入城中,在大道兩旁等候著行像的隊伍。琉璃和康氏一早便由安氏的兩位女眷陪著來了佛寺前,身邊又頗有幾個壯仆,卻也是好不容易才穿過雙塔對峙的夾道,走入寺院的南門。

只見這寺院與西州其他屋舍一般,也是生土為墻,卻遠比尋常民居頂高檐深,前庭裏也是兩塔對峙,而主殿則位於後院北側高高的台基上,厚實無比的墻體足有數丈之高,需要高高的仰頭才能看見上面那舒展的深黑色屋檐。走進殿門,卻見主殿正中是一座三丈多高的塔柱,四面開龕,裏面大小佛像都雕得莊嚴肅穆,正面佛台上主像結跏趺坐,陰刻的衣紋流利簡潔,面容上的微笑卻略顯程式。一看便知已是頗有些年頭。而佛殿四面的墻壁上,從上到下全是各種說法和佛經故事的圖案,多用赭黃、朱砂之色,不少地方竟還貼著金箔,一眼看上去只覺得華彩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