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口噴人 驚人手段

自打院子裏頭傳出那句“以至於有突厥人單單會找到你”的喝問,都護府門口的差役們便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起來,一個個退在門邊,豎著耳朵聽著院子裏傳來的動靜,閑漢們乘機便靠近了柵欄門幾步,院子裏的情形,一波一波由他們嘴裏不斷向後面傳去,無數議論與感嘆像漣漪般傳遍了整個人群。只是,當那個傳說中的盜牛賊終於被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拖將上來的時候,眾閑漢一時都張開了嘴,卻一聲兒也沒有發出。

看不出年齡,看不出高矮,被拖出來的那個漢子幾乎只剩下了一個人形而已。身上的袍子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襤褸的一條條粘在一起,散亂披下的長發和斑斑血汙讓那張臉更是慘不忍睹,便是這樣遠遠看上一眼,也足以讓人倒吸幾口涼氣。

“啪”的一聲,中年漢子將這個滿臉鮮血的盜牛賊扔到了離張二只有一步多的地方,張二本來滿肚子不服,有心責問一句,可眼睛一瞟過去,便下意識的立刻扭轉了頭,只是那股令人膽寒的血腥味卻依然猛的鉆進了他的鼻子,讓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麴崇裕也“騰”的倒退了一步,皺眉看向裴行儉,“此人……怎會如此?”

裴行儉擡眼看向將人帶過來的阿古,“這賊子,怎麽傷成了這等模樣?”

阿古叉手回道,“啟稟長史,此人身有功夫,小的帶他歸案時不得不打斷了他的腿,適才他又滿口胡言亂語,小的只好略教訓了他幾下。”

麴崇裕看了阿古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似乎只剩一口氣的盜賊,心裏好不狐疑,他早已派人把裴行儉的庶仆、隨從們都盯住了,都護府裏各處也都有人看守,這中年漢子他還有些印象,記得是裴行儉從長安帶過來的一名車夫,平日裏並不隨他出入,這盜賊卻是他從哪裏抓出來的?而且還無聲無息的帶進了都護府!裴行儉手下難道還有此等能人?

王君孟早已從屋裏出來,看見這一幕,眉頭緊鎖,忙招手叫人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人匆匆領命而去。

裴行儉似乎並不十分在意,只是點了點頭,便看著那盜賊揚聲問道,“你是哪裏人士?如今可肯認罪?”

盜賊的聲音也是十分的嘶啞含糊,卻還能勉強聽得明白,“小的是西州人,小的認罪。”

裴行儉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問道,“你既然認罪,那你所盜的西州各鄉牛犢二十余頭,這些賊贓如今都在何處?”

盜賊毫不猶豫的伸出了一根血糊糊的手指頭,直直的指向了身邊張二,“我的牛犢全在他家!他家那二十頭牛犢,都是小的所得。”

張二唬得幾乎跳了起來,“你胡說!我根本不認得你,更沒收過你的牛犢!你、你為何血口噴人?”又忙眼巴巴的看向裴行儉和麴崇裕,“世子明鑒,長史明鑒,莫要相信此人胡言亂語!下官的確從來不曾見過他!”

麴崇裕感興趣的一挑眉頭,裴行儉聲音卻驀地變得嚴厲起來,“張山遠!那二十頭牛犢,你既不是向牧人買的,又拿不出市券,如此來歷不明,自然便是賊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若是還是一味抵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當大唐的律法當真便治你不得麽?”

張二自打聽說要把他交到軍中處置,早已是心煩意亂,眼前這血淋淋的一根指頭更是讓他六魂無主,聽得這一聲怒喝,再也顧不得什麽,高聲叫道,“我說,我說!這二十頭牛犢不是賊贓,乃是我家外甥喬六的牛群所生,是我不合一時貪心,想盡占了這些牛犢去,因此才編了買自突厥牧人的謊言,至於這盜牛之賊所言,當真全是誣賴,下官決計不曾收過賊贓,望長史明察!”

麴崇裕本來正想開口,聽完張二此話呆了呆,猛然間醒悟過來,眉宇間頓時全是懊惱之色,忍不住沉聲道,“張騎尉,你想清楚了再回話!”

張二又是搖手又是點頭,“下官想清楚了,下官想得明明白白,我真的只是一時糊塗,想貪墨了自家外甥的牛犢,絕不曾與人合夥盜牛,下官再是糊塗,又怎敢做這種事情?世子請信我這一回!下官以後再也不敢了!”

麴崇裕微閉雙眼,一口氣憋在胸口,半晌吐不出來,臉都有些白了。簾帳裏,都護府的官員們相視搖頭,有兩個出自敦煌張氏的,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鉆將進去。朱闕不由自主的拍腿嘆道,“裴長史好手段!”

裴行儉輕輕的出了口氣,目光在院中裏諸人面上一掃,只見張氏族人都是滿臉羞愧懊惱,士子們臉上則露出欣喜的笑容,而那幾個牛販獸醫,多是一臉好奇好笑,也有人臉色淡漠、眼裏全是嘲諷,他不由微微一笑,招手叫過阿成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回頭看向張二,“張騎尉,這回你真的想清楚了?這些牛犢的確都是你外甥喬六的牛群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