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宮之城 接風之宴(第2/3頁)

琉璃身上又是汗又是灰塵的正不自在,聞言不由一喜,當下笑著謝過了,自有婢女領著她們主仆進了客房。進了裏屋,一扇六曲仕女屏風後,那個正在散發著熱氣的香柏木浴桶,頓時讓琉璃險些沒熱淚盈眶。

這一路上,大海道裏自不必說,滴水如金,就算是建在有水源處的驛館,也概無浴桶供應,能用熱水擦身便已是奢侈,而大沙海客棧裏那個浴桶比腳盆也大不了太多,又怎能跟眼前這個相比?

脫下衣服,琉璃一步一步走進浴桶,憋了口氣深深的沉入水裏,只覺得四肢百骸都變得暖洋洋的,幸福的小泡泡一串串的向水面上冒了出去。

待琉璃從浴桶裏戀戀不舍的出來,從裏到外換上了一身簇新衣裳,只覺得全身少說也輕了七八斤。也不待頭發擰幹,她便把小檀和阿燕也轟去沐浴。饒是阿燕這般穩重的人,也只略一猶豫就笑容滿面的跟著麴家的婢女快步向凈房而去。看著那兩人的身影,從背後看也是滿頭滿身的灰暗,想想自己此前的形象,琉璃忍不住笑了起來。

都護府官署的後院的上房裏,裴行儉與西州的幾位官員已從長安城的天氣談到了柳中縣的瓜果。主簿梁延懷笑道,“裴長史下回去柳中,定要嘗嘗他們的葡萄酒才是,下官在長安時也常飲柳中貢酒,卻決計比不上當地飲用時的風味。”

裴行儉笑著點頭,“受教了,下回一定細細品嘗。”神色裏多少有些疲憊。

麴智湛看了外面一眼,清了清嗓子,梁延懷卻正說到長安的一次禦宴,先皇如何賞下葡萄美酒,長孫太尉又是如何被人打趣,說得眉飛色舞,竟是並未留意。

坐在次席上的麴崇裕眉頭一皺,輕輕的哼了一聲。廳堂裏頓時變得一片安靜,梁延懷說了兩句,突然感覺不對,擡頭看見麴崇裕的眼神,臉色不由微變,忙訕訕的收了話頭。

麴智湛這才呵呵一笑,“裴長史奔波數千裏,只怕也頗有些疲倦了,不如先行洗塵之實,再赴接風之宴。”

裴行儉欠了欠身,“多謝麴公體諒,有世子一路相迎,在下不敢妄談辛苦。”

麴崇裕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略帶懶散的笑容,“守約不敢談辛苦,我卻是受不了這一身的泥土了。”

另一位主簿嚴海隆便笑道,“是我等冒昧,見了長史盡顧著高興,竟是一點眼色也無。”說著眾人便紛紛起身告辭。

麴智湛笑道,“諸位晚間再來便是。”又轉頭對麴崇裕道,“玉郎,不如你帶長史去沐浴更衣。”

眼見諸位西州官吏在向麴智湛行禮告辭後,又鄭重的向麴崇裕行了一禮才轉身離去,裴行儉微笑著垂下眼簾,“多謝麴公。”

麴崇裕的宅邸就在都護府府衙所在的長安坊中,有夾道與都護府想通,裴行儉一進門便略覺有些異樣,府裏清一色都是俊秀的小廝,一路竟是直入內院,到上房前才迎出來幾個容貌清秀的婢女,卻是一言不發的行了禮便退到一邊。

麴崇裕淡淡的吩咐道,“你們帶裴長史前去沐浴去,好好伺候!”

裴行儉搖頭笑道,“不必,我自行沐浴便好,玉郎何必如此客氣?”

麴崇裕微笑著看了他一眼,“守約放心,我最恨婦人多嘴多舌、不守規矩,這些婢子雖然生得不算絕色,卻絕不會像旁的婦人那般啰嗦,伺候起人來更是規矩得很。”

裴行儉還想婉拒,麴崇裕笑嘻嘻的挑起了眉頭,“莫非守約也似我一般,喜歡讓小兒郎伺候沐浴?也罷,來人啊……”

裴行儉一怔,忙苦笑著擺了擺手,“玉郎莫開玩笑,守約遵命便是。”

麴崇裕哈哈大笑起來,輕輕一揮手,眼見裴行儉無可奈何的搖頭一笑,隨著四個婢女轉身走向了凈房,臉上慢慢露出了一絲奇妙的笑容。

……

一個多時辰後,安西都護府的庭院裏已是燈火輝煌、樂聲悠揚,庭中設起了兩處帷帳,西面的帷帳裏坐著西州府的官員,東邊則坐了十來位女眷,帷帳裏設著長條的高足案幾,兩旁各放了一條寬面的長凳,各人面前則擱著一個漆制食案,裏面是各色精美的點心,看模樣與敦煌的宴席點心倒有七八成相似。

琉璃坐在言笑晏晏的祇夫人身邊,安靜的聽著身邊這些女眷們你來我往的說笑打趣,偶然被問到時才笑著說上兩句。

雖然只坐了一刻多鐘,她已經清楚的感覺到,這些西州的官家女眷竟似比長安人更看重門第出身。言談中,隨口帶出的便是我們敦煌祇氏如何如何,你們西平郭氏如何如何,又是什麽武威孟氏竟向敦煌張氏求娶嫡女……琉璃立時便有些頭大起來。

側對面的郭夫人正在談著平西祇氏的一樁軼事,琉璃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往外看了一眼,暗暗納悶裴行儉身為主客怎麽還未露面,就聽身邊的祇氏笑道,“庫狄夫人,不知如今的長安時興哪種妝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