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速之客 有女傾城

裴行儉到家之時,琉璃正在畫一幅工筆牡丹,線條已經勾好,又用了濃淡不同的墨水將花萼、花瓣、花葉等分染出來。

裴行儉站在她背後看了半日,才嘆道,“從不曾見過有人像你這般畫畫,竟比繡花還要細致些,這水墨牡丹真是形神兼備。”

琉璃放下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情奇異的安寧了下來,回頭笑道,“不是水墨的,是紅牡丹,最艷最正的紅牡丹。”

裴行儉有些疑惑,“那為何要染上這麽些墨痕?”

琉璃笑道,“墨色托得越穩,紅色染出來之後便會越艷。”

裴行儉笑著搖搖頭,“等你畫完再看罷,如今當真想不出來。還要幾天才得?”

琉璃算了算,“今日已是初二,總要浴蘭節之後吧。”

裴行儉驚異的低頭端詳了這副三尺來寬的絹畫一番,“怎麽比給我畫的那幅要多花這麽許多時間?”

琉璃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你那副人物畫是淡彩寫意,這幅牡丹圖是工筆重彩,能一樣麽?想了一想只能解釋,“畫和畫原是不同,我畫《萬年宮圖》花的時間是這幅畫的十倍。”

裴行儉點了點頭,只見琉璃已經放下筆,便挽起袖子,幫著她一起收拾案幾,一面便問,“今日陸瑾娘可是來過了?你中午拿什麽招待的她?”

琉璃道,“我好些日子沒做葫蘆頭了,今日便用這個招待了她,其余不過冷淘、魚膾、拌瓜果生菜這幾樣尋常的。”

裴行儉便笑問,“早聽說你做的葫蘆頭極好,有沒有給我也留一些?”

琉璃搖了搖頭,“沒有留。”見裴行儉明顯的怔了一下,才笑道,“只有新鮮的,你要不要讓廚下現做?”卻見裴行儉的眉毛已挑了起來,忙跳起來往一邊躲,但額頭正中還是立時便被他的食指一彈而中,“好大的膽子,又戲弄我!”

琉璃揉著額頭,瞪了他一眼,“君子動口不動手,你自己不曾把話聽完怪得了誰?”

裴行儉走近一步,看著琉璃笑了起來,“好,我便依卿所言,做個君子。”琉璃頓時醒悟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要逃開,哪裏還來得及?裴行儉伸手攬住她,低頭便親了下來。良久之後,才慢慢放開琉璃,看著她暈紅的臉,低聲問,“今日你想我沒有?”

想他?自然想了。其實自打陸瑾娘走了,她便一直想問他,後院那亭台是原先就有的,還是他接手之後自己修的?只是此刻看著他溫柔的眼神,突然又覺得這問題似乎毫無意義。莫說那亭子原本是尋常式樣,他便是喜歡再修那樣一處亭子又如何?就算那亭子原是陸琪娘最喜歡用來招待親友的地方又如何?琉璃微笑著點了點頭,“你今日回來得怎麽比平日晚了好些?”

裴行儉嘆了口氣,“不但今日晚了,明日只怕還回不來,再過半個月就是農忙,去年風調雨順,今年的雨水卻少了些,我明日午後要出城去看看,你幫我準備兩件粗些的衣裳,我多半會在城外過夜,不過浴蘭節定然會回來!”說著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洛陽的那樣掌櫃、莊頭,說是浴蘭節要來拜見。”

那些人?琉璃皺了皺眉頭,隨即便笑道,“那便等你回來再說,你也餓了吧,現在就讓廚下開始炸葫蘆頭如何?”

待到晚間為裴行儉準備衣裳時,琉璃翻檢著衣箱忍不住搖了搖頭:裴行儉的衣服大多是日常穿的綾袍,再有就是幾件本色麻裳,大約多日不穿,觸手頗有些粗硬,只得令人到院裏細細的搗了一回。看著月光下搗衣的小婢女,她突然十分懷念此時市面上依然幾乎見不到的棉布。“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原先讀著這清麗詩句的時候,自己怎麽會想得到,長安人之所以月下搗衣,是因為此時的麻衣太紮人,穿上身之前必須要搗得松軟些呢?

第二日早間,晨鼓還未響,裴行儉照例輕手輕腳的起了床,穿好衣袍又回身吻了吻琉璃的臉頰,琉璃卻閉著眼睛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裴行儉低聲笑道,“你再多睡會兒,我會盡量早些回來的,這兩日你若在家裏悶,便出去散散。”

琉璃嗯了一聲,松開手,看著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消失在門口,本來濃濃的睡意突然消失得一幹二凈。

剛剛吃過早飯,阿燕便照例拿了單子過來報了今日要采買的東西,除了日常雜物,又多了佩蘭、葫蘆葉、蒲菖酒等物,卻是要準備過浴蘭節了,算下來統共要花上十多匹絹帛,又問是否還有要添的東西。琉璃想了想,這兩日並不會有客人來,不必花費心思準備特別的吃食,搖了搖頭便提筆勾了單子。

眼見阿燕拿單子出了門,自去庫房拿絹帛與外院采買交割,琉璃不由輕松的吐了口氣,大舅母這份禮實在是太好了,做事細致周密,這些采買錢帛上的事情這些日子幫她打理得妥妥當當的,全不用她發愁。她正想著,又有內院管事娘子來報這兩日怎樣撥人手做續命索、包角粽、徹底打掃庭院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