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滅門隱情 手鐲玄機(第2/3頁)

琉璃知道他是在打岔,只能淡淡的道,“也沒說什麽。”

裴行儉嘆了口氣,“我知道今日讓你擔心了,其實我酒量好得很,哪裏輕易能喝醉?大不了日後我裝也不裝了,你莫生氣了好不好?”

琉璃默然半晌,才低聲道,“我怎會生你的氣?只是一想到你的酒量是怎樣練出來的,我心裏就難過得不得了。我也知道世道如此,和族親總不能撕破了臉,可我不明白你為何就從不曾想過教訓他們一次,也許這跟你說的有些事有關,你也說過日後會告訴我,可這日後到底又是哪日之後?”

裴行儉沉默不語,琉璃看著窗外空蕩蕩的院子,突然覺得心裏也空蕩蕩的,正以為他不會開口了,卻聽他低聲道,“我母親曾跟我說過,當年我父親聯系高祖皇帝和舊部、謀誅王世充,說是準備重新尊當時被廢的煬帝之子楊侗為帝,但實際上、實際上他想的……”

裴行儉的語氣裏有一種少有的艱澀,似乎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但琉璃已經霍然明白過來——實際上,他父親裴仁基想的是自立為王!在那種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的時代,裴仁基有裴氏家族數代經營留下的深厚根基與敵國財富,有裴行儼這種萬人莫敵的猛將兒子,李淵、王世充能做的事情,他為什麽不能做?

亂世之中,誰又比誰高尚一些?不過是成王敗寇四個字而已。

只是在裴行儉看來,大概這是為人臣子者不該有的野心吧,結果卻斷送了洛陽裴無數族人的性命,至於大唐對父兄的追封,皇帝發還的財產,也因此成了他身上沉重的包袱。難怪以他的心智手段,會對族人一忍再忍,難怪他會對那筆財產那樣反感,說到底,也不過是他心裏本來就有太多的罪惡感,因為他是裴仁基的兒子,因為他得到了不該有的東西……

琉璃轉身緊緊的摟住了他,“我明白了。”

裴行儉輕輕的呼出了口氣,突然覺得心裏輕松了許多,十幾年前他年輕氣盛,聽見中眷裴族人對母親不恭,一定要以牙還牙,母親卻流著淚告訴了他這件事情,好像自從那天起,他就沒有再真正輕松過——原來他不是功臣遺孤,只不過是亂臣之後,原來他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血脈門庭,只有根本不該得的財產,以及天生就必須背負的罪孽!

直到師母轉述了琉璃關於他不欠那兩家什麽的話,他才突然發現,事情原來可以從另外一個方面來想,只是,她居然也像當年的自己,一定要以直報怨,因此他也只有像當年母親,把這件他以為會永遠埋在心底的事情,告訴她……而她,果然是世上最與眾不同的女子,在聽到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竟然是抱緊自己!

心底有不可抑制的柔情湧動,裴行儉低頭吻了吻琉璃的額頭,“那些事情忘記也罷,你不用為這些操心,我也再不會糟踐自己。”他的小妻子,怎麽能為這些算不清的陳年舊賬勞心費神?他只想讓她過得開開心心、自由自在的。

琉璃在心裏嘆了口氣,他終究還是不能真正放下心裏的那點負擔吧?因此才會選擇把所有的恩怨都放下,都忘記。她是做不到的,卻也無法說服他同樣如此。她總不能跟他說,想當皇帝有神馬錯?忠不忠的都是浮雲……

想了半晌,她還是擡頭笑了笑,“以前的事情,我不提了。可是,以後他們如何待你我,我便會如何還回去,你不能再攔著我!”

裴行儉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琉璃見他還想說什麽,念頭一轉,忙道,“你再過兩日就要回衙門了,不如明日你陪我歸寧?”

裴行儉怔了一下,點了點頭,明日就是成親後第六日,的確也到了歸寧的日子,說起來,除了庫狄延忠,他還不曾見過琉璃家其他人。雖然一個想把她送到教坊去的家,有和沒有也沒有什麽區別,但禮數須得守著,就如他今日須到曾經住過的兩位族中長輩家拜見。

窗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隨即便響起了小檀的笑聲,“醒酒湯怎麽用了這麽久?”阿霓似乎嘆了口氣,“這不還要做做湯餅麽?”

琉璃微笑著松開了手,走到外屋的食案邊,見阿霓和小檀已走了進來,便挽起袖子動手安置碗筷,卻見廚娘用一個白瓷碗裝了顏色微紅的醒酒湯,一個青瓷碗則盛了雪白細湯餅。

裴行儉坐了下來,笑道,“這顏色配得倒也爽目。”

琉璃把筷子遞到了他手上,“你還不趕緊吃?”

裴行儉笑吟吟的接過竹著,手卻突然一顫,笑容微凝,過了足足一息的時間,才垂下眼睛,默然吃了起來。

琉璃心中大奇,往案上掃了一眼,並沒有見到任何古怪的東西,正在納悶,再一低頭,突然看見了自己手腕上多出來的那個鐲子,念頭一轉,頓時有幾分明白過來,轉身快步走到裏屋,取下鐲子扔到了衣箱底下的一個匣子裏,卻忍不住呆了半響,心裏有些不解的疑惑,有些上當的惱怒,還有一種酸酸痛痛的情緒在往外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