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唇槍舌劍 開門見山

把劉海往耳邊抿了兩抿,琉璃跟在臉色微沉的楊老夫人身後走進了正屋。只見一個身形微豐、穿戴華麗的婦人大喇喇的坐在西邊的席褥上,見老夫人進來,身子紋絲不動,眼睛骨碌碌的只往琉璃臉上看,一眼看見她露在外面的額頭上明顯的青腫,那張塗著厚厚的脂粉因而看不大出年紀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楊老夫人默然坐上北席,琉璃便在東席跪坐下來,正對著這位善夫人,一眼看過去,只覺得看她的脖子,只怕將近五十,看她的裙子,倒像三十出頭,又對上她滿是挑剔、上下打量的目光,便靜靜的垂下了眸子。

善夫人冷笑了一聲,“你這胡女果然架子不小,我好心來給你送藥酒,你倒是坐得安穩!”

琉璃驚訝的擡起眼睛,“琉璃雖是胡女,卻也知曉禮數。夫人還不曾見過老夫人,琉璃焉敢逾越?”

善夫人頓時一噎,她見楊氏是如此慣了的,絕不會把尊位留給她,更莫說是見禮,但被這麽當面說出來,一張臉如何拉得下來?只能冷笑道,“我們自家人,自不必講那些虛禮!”

琉璃微笑道直起身子,“夫人原是不拘虛禮的,琉璃受教了,多謝夫人賜藥。”按正經禮數,她是該離席萬福以表謝意的,不過既然這位自己說了不愛講虛禮,她自然也就這樣隨隨便便的長跪而謝一下算了。

善夫人心頭氣惱,轉頭對楊老夫人道,“叔母,今日我在街上看見這胡女坐著我武府的車子,又說是叔母的客人,何時胡女也能成了我武府的客人?”

楊老夫人本來臉色冷淡,看見琉璃讓善夫人吃了癟,眉頭倒是舒展開來了一些,見善夫人發問,淡淡的道,“琉璃的高祖封過公侯,父祖三代都是官身,母親雖是胡人,也是我朝散騎侍郎的侄女兒,我武府連商家之女都可以娶做媳婦,為何不能讓官家之女來做客人?”

縱然塗著厚粉,善夫人的那張臉也看得出立時變了顏色。她便是商家女,本家原比武家還有錢些,才做了武家的長媳,誰知武家二叔父先是因販木而大富,後來更有了那般造化,因此大郎死了後她也舍不得再回本家。她也知道自己在這府裏不是正經主子,平日裏最多也就跟那些沒靠山的奴婢撒氣。好容易叔父死了,這楊氏母女回了府,她在府裏總算是找到了比自己還低一等的人——這楊氏出身前朝皇族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要看那兄弟幾個的臉色討生活,比自己還不如!此時此刻,突然被楊氏這樣反唇相譏,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了上來,忍不住冷笑道,“官家之女?這府裏厚著臉求嫁的,舔著臉進宮,不都是官家女!廉恥都不要了!也配說嘴?”

楊老夫人一怔,臉色頓時有些氣得有些發白。厚顏求嫁,說的是她,她的婚事雖然是先皇做的主,卻的確是她先看中了武士彟,這也罷了;進宮這句說的自然是順娘,這潑婦怎麽知道了順娘宮裏的事情?

琉璃也驚住了,這善夫人竟能說出這樣不管不顧的話來,她是瘋的麽?念頭急轉之下直起了身子,“啟稟老夫人,琉璃不敢聽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辭,這就告退。”

善夫人立起眉頭喝道,“賤婢,你把話說清楚了,什麽大逆不道?”

琉璃冷冷的看著她,站了起來,“夫人,琉璃雖然出身不高,卻也明曉君父之道,老夫人也罷,夫人也罷,不過是身為臣民,謹遵聖諭行事,若這叫不顧廉恥,不知夫人置先皇與聖上於何地?夫人是武氏之婦,卻說出這樣禍及全家的話來,琉璃自然不敢與聞,想來還是請府中阿郎過來處置才是。”

善夫人臉色變了幾變,忙道,“站住,你血口噴人,我何時說過是叔母和順娘了?”

琉璃微微睜大了眼睛,“那夫人說的是府裏的哪位衣冠之女,請夫人指教,若真是琉璃會錯了意,但憑夫人處置。”

善夫人一時語塞,她不是說楊氏武氏,難道說的還是幾位阿郎的夫人不成?楊老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正是,琉璃你先下去,來人,請幾位阿郎過來。”

善夫人平日裏雖然潑辣放肆,卻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理的,聽楊老夫人也這樣說,頓時大急:如今那媚娘聽說在宮裏得寵得緊,二郎幾個對她們母女也只是不理會而已,到底不敢像從前那般,若是此次被她咬死自己是辱及皇帝,只怕二郎他們幾個也不好保自己,她又沒個兒子傍身的……想到若是被趕出武家的下場,她背上寒毛都立了起來,再也顧不得面子,忙道,“叔母,叔母且慢,阿善不過隨口胡說,並沒有半分不敬聖上、不敬叔母的意思,何必驚動二郎他們?時辰不早,叔母想來也乏了,阿善這就告退!”

楊老夫人皺眉道,“慢著,此事還是分說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