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為刀俎 我非魚肉(第2/3頁)

琉璃滿臉都是驚訝:“妹妹的話好生奇怪,不是妹妹先問起穆家進了什麽衣料,表兄才順口說了句要送琉璃兩段料子麽?這也算是彩禮?姊姊怎麽記得,曹家的舅父和姨娘也很是送過妹妹一些衣裳料子的,原來都是彩禮?卻不知妹妹算是收了幾家的禮?”

話音一落,帳中諸人的臉色頓時由意外變成了震驚。琉璃神色淡然的垂下眼簾,心裏冷哼一聲,想當年她也是美院有名的“飯裏砂”——平時不說話,開口硌死人,只是語言不通加處境弱勢,才不得不裝了三年包子,難道這些人還真以為自己真是天生的“狗不理”?

這幾年裏,珊瑚早已習慣了刻薄琉璃,卻何曾被這樣冷嘲熱諷的劈臉駁回過,偏偏句句在理,她一個字也回不了!她不假思索跨上一步,伸手用力一推琉璃,“賤人,你胡說什麽?”

就聽“砰”的一聲響,卻是庫狄延忠用力放下了酒杯,怒聲道:“住嘴!你滿嘴說的都是什麽混話,哪有半點像好人家的女兒?”

珊瑚唬了一跳,紅漲著臉看看父親,滿眼都是委屈。

曹氏臉色微變,站了起來,“罷了,都少說兩句,咱們這便回家吧!”深吸了一口氣,才轉頭對庫狄延忠低聲道:“珊瑚還小,回去奴自會教訓她,如今在外面,說多了須不好看。”

庫狄延忠哼了一聲,起身走出了氈帳。珊瑚忙上前拉住了曹氏的手,帶著哭音叫了聲“阿娘!”

曹氏皺著眉瞪了她一眼,“你也太輕狂了些,回家再說!”又回頭吩咐仆婦阿葉收拾東西,目光有意無意在琉璃身上轉了轉,神色間頗有些異樣。

琉璃在她眼皮底下討了三年生活,自然知道這目光是什麽意思,心裏有些發緊,面上卻是擡起了頭來,沖她淡淡的笑了笑。曹氏的臉色更是沉了下來。

待得收拾好了東西,一家五口又一次坐上牛車時,曹氏和珊瑚都沉默了下來。琉璃卻突然擡頭輕聲道:“阿爺,當日穆家表兄當真常來咱們家麽?”

車裏幾個人都驚訝的看著她,庫狄延忠怔了怔才道,“並不常來,倒是你母親時常會帶你去穆家做耍。”

琉璃恍然點頭,又問:“女兒怎麽記得穆家姨娘似乎曾來家裏送過衣料?”

庫狄延忠的臉上露出了兩分笑意,“一年少說也要送上三五回!你母親原是最愛打扮你的。”

琉璃有些出神,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果然如此,女兒還道是記錯了。”

庫狄延忠嘆了口氣:“你沒記錯,你二舅父那時也常送上好的夾纈與繡品過來。”

珊瑚突然咳了幾聲,冷冷的道:“這有什麽!我家舅父不也送過好些衣料,都是內造的上好絹帛,豈是市坊裏的貨色能比的?”

琉璃有些驚訝的看了看珊瑚,“曹家舅父也送過夾纈與繡品麽?還是送過綾緞織錦,怎不曾見妹妹穿過?”

珊瑚頓時語塞,一張臉又漲成了紅色,有心一口啐到琉璃臉上,到底不敢造次,只能哼了一聲,冷笑道,“你又見過什麽?”曹氏的目光也冷冷的落在了琉璃臉上,眼神裏滿是警告。

琉璃卻恍若不覺,也沒接珊瑚的話頭,只接著問庫狄延忠,“女兒聽說母親十分手巧,身子好時父親的四季衣裳都是她做的?”

庫狄延忠點了點頭,不知想起什麽,目光變得有些悠遠,聲音也低了下來,“你母親的手藝,原是極有名的。”

曹氏和珊瑚相視一眼,臉色都愈發難看。琉璃還想再問,車子大約碾上了碎石,顛簸了兩下,曹氏突然“唉”了一聲,伸手捂住了頭,滿臉痛楚的揉了起來。

珊瑚眼珠一轉,忙不叠把青林抱到了腿上,嘴裏道:“阿娘可是被風吹著了?今日的風大,只怕是受了寒,還是趕緊合眼歇息會兒才好!”

琉璃心裏長長的松了口氣,眼神茫然的擡頭看了看曹氏,又看了看這並不寬敞的車廂,低頭怯怯的道:“兒這便下去。”

庫狄延忠眉頭一皺,猶豫片刻還是敲了敲車壁,車夫忙將車趕到路邊停下。待車輪再次滾動起來時,琉璃已與仆婦阿葉一道跟在了車後。

阿葉幸災樂禍的瞅了琉璃兩眼,笑著拉長了聲調:“大娘精神果然健旺,可是嫌車裏氣悶要出來透氣?這外面風卻大了些!”

琉璃瞟都沒瞟她一眼,只默默的四下打量,卻見這長安城外的道路也修得十分規整,道路兩邊都是足有一抱多粗的老樹,光禿禿的半片葉子也見不到。待得靠近城門時,因牛馬車輛都只能從側門排隊入城,路上變得挨挨擠擠起來。好容易穿過啟夏門那十幾米長的城門洞,眼前是一條數十米寬的筆直大道:高門大戶的馬車在大道的正中呼嘯而去,揚起一片黃塵,而平民家的驢車、牛車只能在兩側靠著明渠慢慢往前走。至於像琉璃這樣連車都沒得坐的人,走得久了,滿臉滿身都落了一層土,頗有幾分活動秦俑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