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逼人

許太妃最終也沒有過問五少夫人之死的細節,而是和七娘子談起了安王的學業。“這孩子從小就很聰明,現在似乎是開了竅,反而不愛讀書,只是在雜學上有興趣。這陣子嚷著要跟權仲白學醫,我說你還是正經讀幾本聖賢書,他偏偏還去求他哥哥,說自己讀書也沒有太大的用處,倒不如跟著權仲白學醫,和前朝的哪個藩王一樣,編幾本什麽《救荒本草》、《保生余錄》,就算是為世間做的功德了。”

七娘子抿唇道,“那是前朝的周定王,當時被稱為藥師佛下凡,在民間聲望很高。看來安王年紀雖小,但卻很有志向。”

似安王這樣出身的藩王,當然一輩子和權力中心都靠不上邊,如果能夠學醫有成,也不失為是一輩子的事業,免得和別的藩王一樣無所事事,被養成一個廢物。許太妃明著是數落安王,實則不知道有多麽喜歡,聽到七娘子這樣一說,頓時面露笑意,“自從上回你說要接他出宮,他就不知道有多麽惦念,今天是上學去了,等到回來要是知道你來過,只怕又要念叨著這件事了。”

七娘子忙道,“這一向家裏事情也多,過幾天一準叫升鸞進來接安王出去。”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也是事情多就給忘了,不然,正好把安王帶到潭柘寺裏玩。”

兩人又說了幾句瑣事,許太妃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許家的風風雨雨一樣,只是和七娘子說著安王的起居,“別看孩子年紀小,很懂得心疼人,前幾天我犯了咳嗽,他巴巴地找了好些潤肺的方子給我看,說,‘母妃你挑一個方子吃,都是極好吃的,一點不苦,您看,冰糖燉雪梨,這聽起來就多滋潤’……”

正說著,四少夫人從內殿出來,手裏捧了一個盤子,她笑盈盈地將手中的水晶珠花送給七娘子看,“我挑了一朵,看著和薔薇有些像,聽姑姑身邊人說,這個登冊寫的是西域烏金玫瑰,看著倒是挺新鮮的。”

七娘子一邊折起信紙收進懷裏,一邊笑道,“哦,看著倒是和中原的手藝大不相同。”

她也挑了一朵,又將余下的三朵收起,“回去給大嫂和兩個妹妹送去。”

許太妃笑道,“其實都是不值錢的,就是手工新鮮,你們戴著玩吧。皇後看了樣子新巧,已經著人安排工匠們去學了,改明兒等玉的雕琢出來了,再賞給你們。”

四少夫人眉開眼笑,“每次進宮,都偏了姑姑的好東西。”

三個人又閑話了一番家常,七娘子就笑著拉四少夫人起身向許太妃告辭,“還要到景仁宮走一走,和寧妃說說話——”

許太妃會意地笑了,“今天景仁宮裏一定很熱鬧,你見了寧妃,替我帶句話,就說今天要是忙,就別過來請安了,免得過於勞累,才出月子,又坐下病來。”

只看許太妃肯這樣給六娘子撐場面,就可知道兩人關系融洽,七娘子點了點頭,見四少夫人面上有了一絲猶豫,忙又道,“四嫂,你也要學著和宮裏的貴人們應酬起來,怎麽說也混個臉熟……將來四哥升官後,你進宮的次數只怕是要更多的。”

四少夫人想了想,也就笑道,“那我又要偏六弟妹了!”

兩個人向許太妃行過禮,許太妃又從身邊解下了一個明黃小荷包遞給四少夫人,笑道,“這是我月初在佛前給六郎求的長命符,回去給孩子掖在枕頭底下,就算是我這個姑奶奶沒有白疼他了。”

四少夫人眼前一亮,再三謝過許太妃,這才親熱地挽起了七娘子的胳膊,一邊和她咬著耳朵,一邊出了屋子,“姑姑怎麽說?沒有沖你發火吧?我在屋裏一邊挑東西一邊擔驚受怕,就怕場面不可收拾,到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和……”

她的話裏,到底是有了一點真摯的關心:這幾個月來,和七娘子在通房問題上受到的壓力,使得兩人之間畢竟有了一點同仇敵愾的情感。四少夫人這一向對七娘子雖然說不上推心置腹,但也一向很友好。

七娘子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掃了四少夫人一眼,淡淡地道,“姑姑倒是沒有說什麽——畢竟有了安王,進宮又這麽多年了,對娘家的事,什麽事該管什麽事不該管,姑姑心裏也有數的。”

這一番話其實已經將許太妃可能的想法點得很透,四少夫人沉默了片刻,又道,“收養安王,這是你為姑姑出的主意吧?這一招真是妙!”

要不是安王拉開了許太妃的注意力,讓許太妃更加專注於經營自己的生活,今天這一關能不能這麽容易度過,七娘子心底也沒有底。她微微一笑,又催促著四少夫人加快腳步,“六姐想必已經等我們一會了——可不能讓貴人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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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和六娘子也的確在景仁宮等了七娘子一行人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