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數落

第二天一早起來,許鳳佳便把這十多個下人又送回了許夫人的陪嫁莊子裏,七娘子也不動聲色,權當沒有審問過小松花,對著幾妯娌的態度也一如既往,就是當著五少夫人,也都沒有露出一點不對。

因為本來和範家議定了是七月成親,如今換了於安,範家的意思,還是想在年內把親事辦了。太夫人又希望在於安成親之前,為於平物色一門親事,免得亂了序齒。七娘子連日來都在忙碌於安的嫁妝,一並張羅著在四九城裏物色合適的男丁。又有端午在即,家裏也有些瑣事需要處理,再加上四少夫人和四少爺一賭氣,這胎兒就不消停。接下來的十多天,她是不忙不忙,每天也有一堆事要做,竟是十多天裏,都沒有騰出手來處理五娘子一案。

不過,或者也是因為如此,五少夫人看到七娘子時,態度倒要和氣多了,就是太夫人都沒有提起通房的事。七娘子看在眼裏,心裏自然不是沒有感慨。

私底下就和許鳳佳感嘆,“從前不知道的時候,只覺得我的確也做得不對,進門起就沒有給祖母好臉色看,難怪老人家有了機會,就這樣排擠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做得再好都沒有用,老人家的心眼是一開始,就不知道偏去了哪裏。”

眼下情勢,是明擺著太夫人偏心五房,恐怕對五少夫人下毒一事,心中也不至於無數,只是采取默許態度。再加上那十萬兩銀子,還有隨著七娘子查案腳步而起伏的態度……要說太夫人完全是被五房蒙騙,恐怕許鳳佳是自己都不相信。

不過,許鳳佳可以說五少爺的不是,甚至是抱怨四少爺的強勢,但平國公和太夫人的不對,他卻是很少說起。畢竟大秦還是以孝治天下,很多事,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爺,也要受到社會規則的約束。七娘子見他並不搭話,神色有了幾分尷尬,又轉了話題笑道,“其實我還好奇得很,你說五嫂是一開始就有把五姐毒死的念頭,還是只想讓五姐身子骨並不太好,以便可以多掌權幾年,從中獲利呢?”

這個問題,許鳳佳卻也答不上來了,他反而問七娘子,“且不說王不留行很難分辨,番紅花是有異香的。熬藥的婆子怎麽就那麽心粗,也就跟著丟到了罐子裏去煎著?”

“這倒是說不清的事。”七娘子嘆了口氣,“也不是個個熬藥的媽媽,都能精通藥理的,又要忠心又要能幹,哪有這麽多人給你用?熬藥的胡媽媽早都不知道受了多少鞭,她是發了多少個毒誓,就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中途離開了一下去茅房,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屋子。她的底,也早都被起了多少次了,全家人都是我們楊家過去的陪嫁,和府裏人是涇渭分明……這要還能有什麽不對,那以後是再也沒有下人可以用了。”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也就是私底下告訴你,胡媽媽這個人,我是早就熟悉的。雖然在月來館的時候就很有體面,但這個人忠心有余,能力卻很不足,粗笨得很,會讓她去熬藥……”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卻也已經很明顯了:五娘子的這個決定,本來就不夠妥當。

許鳳佳想了想,又嘆了口氣,他悶悶地道,“善禮其實一點都不笨,可為什麽……”

“五姐那個性子,放縱自由,倒是帶了一分俠氣。”七娘子淡淡地道,“要做當家主母,就少了幾分謹慎。我早猜到她必定是要吃上幾次虧,才能醒悟過來的,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這一次跌倒,五娘子就再也沒有爬起來過。

屋內一時就沉默了下來,只有院子裏丫鬟們的說笑聲,透過窗戶隱隱傳了進來,點綴了這沉重的寂寞。

過了半日,許鳳佳才道,“對了,過了端午,我們去安富坊走一走吧。”

他半坐起身,盯著七娘子道,“今天封子繡給我送信,說是舅母這一向身子不大好,恐怕是有些不好的樣子。封家在京城又沒有多少親人,請我們如果方便,就到安富坊去坐一坐,陪舅母說說話。”

他雖然還是很少稱呼封錦為表哥,但說起封太太,倒是很客氣。

七娘子忙點頭道,“這是應該的。”

又屈指盤算,“端午正日不說了,要進宮朝賀的,說不得又要在宮裏耽擱半日,出來就是幾個孩子的生日,雖說小事,我不在家也不好的。對了,你要記得,大嫂說她娘家遠房一個堂弟,和於平倒是年齡相近,最近進京來是要在國子監讀書的。出身呢我問過了,父親當年也做過四五品的大員,這個人自己也爭氣,去年考了舉人,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就和許鳳佳算了半日,才算得五月十日可以騰出空來,到封家走動。許鳳佳又叮囑七娘子,“到了宮裏,記得先到皇後那裏坐一坐,別心急火燎,就去景仁宮找你六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