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沖突

平國公一下就皺起眉頭,視線在五少夫人和七娘子之間來回打轉,半晌都沒有說話,又過了半日,他才低沉地道,“那楊氏你看,這件事該怎麽辦呢?”

七娘子想到立夏,想到上元,心中真是如刀割一樣,有陣陣的疼痛。

她並不是一個很偉大的人,一個偉大的穿越者,似乎應當盡量奮鬥到這個社會的高層,來改變這社會人吃人的慘狀。而七娘子一直知道她沒有那樣大的能耐和整個社會對抗,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會在這個社會的逼迫之下,絲毫不做抵抗地將身邊的親朋好友交出去。

這幾個丫鬟,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雖然談友情畢竟太過嘲諷,但至少都存在著一份類似於親情的真摯感情,尤其是立夏,兩人一路相伴十三年來,早已經超越了主仆的身份,有了不可多得的情誼。

她看了許鳳佳一眼,猛地一咬牙,朗聲道,“別人小七不敢擔保,立夏和上元這兩個丫頭,跟在我身邊已經有十年以上,雖然不敢說情同姐妹,但這麽多年來,也不知道為小七辦了多少事,如若她們會有疏忽,小七恐怕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想到五少夫人只是為了打擊自己,就不惜以幾十條生命陪葬,她心頭又泛起了一股怒火,便看似不經意地掃了五少夫人一眼,若無其事地道,“再說,如果就為了這樣一點點事,將身邊的大丫環打發的打發,滅口的滅口,底下人又會怎麽看待我們?久而久之,全府人心都散了,事情也就不好辦了。五嫂打發小羅紋時,我就想勸告五嫂了,我們是名門世族,行事要更柔和一些才好,怎麽小羅紋只是生了個小病,五嫂就要把她打發出去等死?”

五少夫人的臉一下就漲得血紅血紅的,她眼含熱淚,撲通一聲也跪到了地上,哀求地望著平國公,低聲道,“是媳婦的不對,讓世子夫人難做了,請公公責罰。”

七娘子挪回目光,輕輕地冷哼了一聲,竟是分毫不讓,罕見地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

大少爺正要說話,大少夫人垂下目光,拉了拉他的衣襟,兩人頓時變作了兩截木頭,只是望著地面,頗有呆若木雞的意思。

室內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平國公的視線在兩個媳婦之間來回掃視,許鳳佳和五少爺在各自妻子身邊站著,卻也是神色各異,五少爺先是一驚,再是一怔,緊接著回過味來,面上又有了幾絲尷尬,張了張口,要說什麽,卻又沒有說出口。

許鳳佳卻是大有深意地望了五少夫人一眼,再看了看平國公,才嘿嘿地冷笑起來。

這還是七娘子第一次擺出當家主母、世子夫人的身份,來教訓五少夫人。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話裏的意思,卻是陰毒得讓五少夫人都不得不馬上下跪請罪,為自己辯白。

就在去年九月、十月的時候,小羅紋生了急病,五少夫人請過醫生也沒有看好,不得已將她打發出去,沒有多久,小羅紋就病死了。這件事,府內的有心人當然也是知道的。七娘子這句話,就是在赤。裸裸地提醒平國公,五少夫人視人命如草芥,只是因為張賬房家的和小羅紋之間的那點關系,讓小羅紋身上有了汙點,便不惜辣手除掉小羅紋,免得她為自己帶來麻煩。

小羅紋可也是五少夫人跟前很得重用的通房丫鬟!

再結合五少夫人今天的堅持,就難免讓人覺得她實在是個殘忍狠毒之輩,手段過於狠辣,沒有大家風範了。

偏偏七娘子是每一句話都沒有說錯,明面上,不過是在指責五少夫人不該對身邊的人這麽沒有情誼,一經生病,就攆出去等死。五少夫人就是想要為自己辯白,都沒有一點話頭,也只好示人以弱,以圖得到平國公的憐惜,讓平國公對七娘子的咄咄逼人,感到厭惡了。

平國公眼神連閃,心底一時想到七娘子在這半年來的出色表現,一時又想到了五少夫人的話——的確,只有死人才是最不會泄密的。

忽然間,他對這個進門後一直處處得體的世子夫人,感到了微微的失望:要當一個家,固然要菩薩心腸,但也要雷霆手段。會舍不得和身邊丫鬟的情誼,將來在許家的關鍵時刻,她是不是也舍不下和娘家的關系?

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再瞅了七娘子一眼,見七娘子臉上一片堅決,神色竟隱隱有些陰霾,心中居然微微地打了個突。

看楊氏的樣子,她是真的豁出去了,也要保住身邊的這兩個陪嫁大丫頭……

唉,也罷,如果不是這多情的性子,楊家又怎麽放心她嫁過來為姐姐帶孩子?

平國公就低聲呵斥,“好了,這像什麽樣子?一家子的兄弟妯娌,是要你們互相扶持的,不是要你們互相埋怨,鬧得和鬥雞一樣水火不容的。歸根到底,這件事你們兩個人也都有錯,張氏你也是於翹的嫂嫂,我聽說於翹時常找你說話,這樣大的事,她事前會沒有一點破綻露出來?總是你不細心,才沒能察覺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