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婚事

接下來幾天,大老爺就忙碌了起來。

往常大老爺就算再忙,早晚請安的時點,也會到正院見見子女,和大太太嘮嘮家常。

這幾天,大老爺連個面都不露了,成天的在總督衙門裏,不是找李文清說話,就是拉了總兵來問話,一天忙得連水都顧不得喝一口,有時候就睡在總督衙門裏,連家都不回。

本家堂叔才到蘇州沒有多久,西北來的催糧使者也到了。

他的到來,似乎就預示了西北的這一場戰爭,是沒那麽容易輕易結束了。

沒有多久,全蘇州都曉得了,這一次北戎犯邊,來勢洶洶,是大有打到京城去的意思!

而連續幾年,天候都說不上好,京城一帶的糧庫已經半空了,沒有幾個月,京師竟都要斷糧了,更別說西北前線……這一下,竟是兩邊都問江南要起了錢糧。皇上是一面要江南拿出給京師的應急糧,一面要湖廣江南支應前線!

據說平國公麾下好幾次殆誤戰機,都是因為軍隊缺糧。

偏巧又趕上了桃花汛,運河水漲,順流而下是方便的,要逆流而上,就有些難了。怎麽把江南調集出來的糧食運到京師,就是個大難題。

更不要說,蘇州庫裏早已也沒有剩下多少糧食了……去年收成不好,大老爺還放了幾次糧來著,這軍糧該怎麽籌措,都是問題。

沒有幾天,大老爺就瘦了一圈。

總督府來來往往,都是傳信的令兵。

新任福建布政使鄭長青最是殷勤,也不消大老爺督促,大老爺還沒來得及督促,已經將十幾萬斤的糧食全送到了蘇州。

江蘇布政使李文清倒也不遜色,雖說和大老爺磨了半天,最後也只拿出了十萬斤糙谷子,但也已經算是夠意思的了——楊家常駐江蘇,又怎麽不知道這幾年江蘇的出產?

只有浙江布政使劉家,磨磨蹭蹭的,這都十多天了,杭州來的傳令兵,還沒有把軍糧上路的消息傳到蘇州。

大老爺急得滿嘴裏全是燎泡。

“劉徵到底在想什麽!”回家和大太太抱怨,“他這個官還想不想要了?他平時和達家走得近,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懶得管他,眼下軍糧不齊,那是能要人命的事!西北防線一突破,北戎進了腹地燒殺擄掠,那是多大的罪名?更不要說山西一帶還有幾支強軍虎視眈眈,到時候,他拿什麽來賠!”

氣得親自上路去杭州討糧了。

大太太也格外的忙碌。

越是這種朝野上下風雨欲來的時候,楊家的公關就越不能放松。

誰知道一個小小的紕漏,會不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皇長子已經在京郊練兵了,號稱是要帶兵去西北把平國公換下來……雖然皇上還沒有開口,但是皇長子也就是進了四月,才得了旨意開始在京郊練兵的。

邊境戰況膠著,京裏的局勢,也是撲朔迷離。

和楊家交好的人家,自然都想上門探探楊家的口風,也好附楊家驥尾行事。

偏偏大老爺又親自去了杭州收拾浙江布政使。

大太太也只好強打精神,效法那當紅的清官人,送走一撥迎來一撥,左推右擋施展太極功夫,把各個夫人太太忽悠得暈暈乎乎,到末了也不明白楊家到底是什麽意思。

五娘子在大太太身邊陪坐,也被大太太的官樣文章繞得頭暈眼花,私底下和七娘子抱怨,“也不曉得說這些淡話有什麽意思,要我說,直接說是病了,誰也不見,倒也省事。”

大太太雖然有諸多不是,但在本職工作上究竟還算是出色。七娘子嘆了口氣,就問五娘子,“父親不在家,母親又病了,來訪的官老爺們走了空還說不出什麽,官太太又走了空……誰不說我們楊家架子大?”

楊家的架子都這樣大了,以後有什麽事,誰敢貿然上門來?楊家在中下層官吏心中的聲望,漸漸地也就淡了下去。

五娘子若有所悟,又嘆了一口氣。“官太太真是難當,見了面無非那些家長裏短,那些個小官太太見到母親,就像吃了蒼蠅屎似的,好話就像是不要錢,接二連三地往外蹦!”

七娘子只是笑。“官太太都難當,我們院裏倒夜香的婆子好直接上吊了。”

五娘子就要擰七娘子,“把你這張壞嘴撕爛了!”一頭又笑,“有你這樣刻薄的人沒有?”

兩個小姑娘笑過鬧過,五娘子繼續跟在大太太身邊學交際,學管家,七娘子學她的繡花寫字。

就這樣,很快進了五月。

初娘子端一日就回了娘家,手裏牽了顛顛倒倒的小囡囡。

“婆婆放了我一個月的假,叫我在娘家好好住幾日再回去。”笑著向大太太解釋,“如今大姑爺在京裏讀書,二弟和弟媳婦又去看人插秧,家裏也沒什麽事,公公婆婆就開恩放我回家多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