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章

這桃花酪黏黏膩膩,糊在臉上大約不是很好受。

汀蘭呆了呆,一把拍開我的手,抹著臉怒道:“你分明是故意的!”

“沒有啊。”我無辜的轉過身:“你們誰瞧見我是故意的了。”

夥房眾姑娘一起搖頭:“我們甚麽都沒看見。”

……

“你們……”汀蘭磨了磨牙根,終於未按捺住勃然大怒:“金百萬,莫以為攀上曲公子便做鳳凰了,有蘇姑娘在,曲公子早晚——”

我又將一塊桃花酪拍在她嘴上,順勢使勁抹了抹:“你若再嘴巴不幹凈,下一個塞的就是鼻孔。”

汀蘭反抗了數下,無奈她在我的鉗制下還不了手,便卯足勁兒掙脫了,惡毒的環視我們一圈,遂憤恨離去。

大約是她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夥房眾人經此一事,看著我的眼神中都帶著景仰。花姐芊芊直呼痛快,我此番以武欺人,終過了把做惡人的癮,爽是爽了,然想起自己回來的目的,忍不住又憂愁起來。

想了半天都覺得不靠譜,主要是因為曲徵這貨太過聰明,甚麽借口搞不好都會弄巧成拙。我思量到最後,覺得還是照實說比較妥當,便親自下廚做了份紅豆餅,問過曲徵院子的路線,一路小碎步疾奔而去。

彼時午膳時間剛過,我敲了門鬼鬼祟祟的探出腦袋,曲徵正在房中習字,冬初的陽光溫淡,落在他身上毛茸茸的,一人一案如在畫中。

俞兮和蘇灼灼都不在,好機會!我嘿嘿一笑,端了那盤紅豆餅出來:“閑來無事做的,給你嘗嘗。”

其實我若想討好於他,應做些精細的點心賣弄手藝,只是時間緊急,且夥房現成食材亦不多了,便將煮過的紅豆調了蜂蜜撚碎,面粉中摻了黃油和雞蛋,多揉幾次,這樣制出的紅豆餅皮酥餡綿,且沒有放糖也不會過於甜膩,適合男子口味。

曲徵彎起一抹笑,手下紫毫未停,大約想寫完了再與我言語。然他眸光流轉,旋過紅豆餅時忽然頓了頓,這一字便失了筆鋒。我瞧他將筆架回,樂顛顛的把紅豆餅又往前推了推:“趁熱氣未散,這時最好吃。”

他垂下眼睫:“百萬是有事找我幫忙麽?”

……

有、有那麽明顯咩!

我撓撓頭,覺得有些不好開口,難道要說“婚約泡爛了,我怕你反悔所以再給我寫一張唄”……最悲催之處在於,我怕他真的反悔,那還有甚戲唱。

然靈感這東西,總是誕生於電光火石之間。眼前這張桌子上擺了硯台,墨石,與一排大小不一的毛筆,我眼珠轉了轉,作出一副蓄謀已久的樣子訕笑道:“這個……甚麽都瞞不過你,我想你教我寫字。”

曲徵瞧了我一眼,彎起嘴角道:“好啊,你想寫甚麽字。”

金百萬你簡直太聰明了啊!

我上前一步將宣紙抹平,壓好鎮紙玉石,遞上硬豪筆亮著眼睛望著他:“先寫咱倆的名字罷。”

他轉過身,卻不接筆,在桌前騰出了一個人站立的位置:“百萬先來寫寫看。”

“啊?”我一怔,然曲徵已做了副請的手勢,不知葫蘆裏賣的甚麽藥,我怕拒絕會憑白惹他不快,便抿了嘴走過去,擡筆蘸飽了墨汁,寫了個“曲”字。

我只道自己識字,卻不想自己寫出的字倒也能看,然與曲徵流水般的行書一比,也就只是能看罷了。他名字的第二字筆劃甚多,我寫了一半,只覺愈發像鬼畫符,便遲疑的停了筆,正欲說話,卻見一只修長的手覆上我指間,輕輕握起。

曲徵左手撐在案上,右手又與我一處,便將我整個兒擁在了桌前。他帶著我的手緩緩下筆,寫完了“徵”字,又寫下一個“金”字,頓了頓我耳邊淡道:“百萬有根基,用些力氣便好看了。”

然我根本沒注意聽曲徵在說甚,他的長袖與我的衣衫疊摞一處,鼻間滿是他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氣,側目便是他微微彎起的菱唇,如同五月的芍藥般艷麗惑人,呼出的氣息縈繞在我耳邊,順著脖頸一路麻癢向下……

“還寫甚麽?”他輕道。

我僵直著身子,只覺魂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嗯……寫、寫……靖邊鎮。”

曲徵握著我的手,又緩緩寫下“靖邊鎮”三個字,默了半晌彎起嘴角:“百萬,下一句要寫‘此生敬愛,百年如一’麽?”

……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嚶嚶嚶。

於是曲徵又寫了一張婚約給我,為了遮掩方才尷尬,我堅持說自己確是想與他學寫字的,是以這半會的光景,我在桌前臨摹這張婚約,他便在一旁品鑒紅豆餅。

我面上淡定,心中卻已經翻江倒海。曲徵這般容易便幫我寫了婚約,當真只為了璞元真經麽?可事到如今,許多線索他已然得到,根本不需要同我一起了,他這般心思縝密之人,斷不可能只為許一個意願便做無用之事,但除了這些,卻還有別的解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