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桃源

桃源幽谷,四季如春。幾十裏桃林紅粉一片,漫地花海香飄四野,虛虛實實如臨仙境,真真不枉桃源二字。

金慕秋這貨,忒好命。我眼巴巴的望著車外美景,曲徵卻不覺有甚好瞧。白翎楓在桃源谷口便與我二人作別了,沒有師尊的命令,他不敢擅自參加少谷主的婚宴,是以這當口連個閑話的人也沒有,十分無趣。

我不禁又思及曲徵為何敢無視師尊擅自來此,雖然於我有利無弊,但愈了解曲徵其人,就愈覺得他斷斷不會做損己利人這等毫無來由之事,這貨從頭到腳都寫滿了笑裏藏刀四個字,實在讓人不得不防。

臨近谷底,便見兩個女子攜著手,與一灰衫老者低聲談笑,身後各領一隊家丁,似是在候迎賓客。那老者青松矍鑠,大約便是禦臨風的父親,桃源谷谷主禦非。那兩個女子我卻是識得的,一人容顏秀麗,身著月白華服,襟口繡著艷色牡丹,正是俞兮;另外一個披著桃色輕紗,雖無俞兮貴氣,但杏目雪膚花容月貌,生生奪去了身畔女子的風采,卻是蘇灼灼。

我還未準備好此番的說辭,便見曲徵下了馬車,也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下去。

“公子?!”蘇灼灼又驚又喜,脫了俞兮的手便迎了上來。

“這位是……”禦非轉向曲徵。

蘇灼灼介紹道:“這位便是我師父新收的弟子曲徵,他曾是瑯中琴師瑾瑜,我喚他公子慣了,禦伯伯別見怪。”

三人客套了一番,只是俞兮的反應有些奇怪。按理說她當是見過曲徵並十分傾慕的,這廂再次見了他,卻似沒瞧見一般,只站在一旁淺笑。

我努力的縮在一旁屏住呼吸,巴望著能夠融進風景中去。

只可惜不大成功,大約是我這身衣裳不太像個下人,禦非幾番看向我,曲徵便淡道:“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免貴姓金。”

……

不知為甚,總有種心虛的感覺。

蘇灼灼臉上的血色霎時沒了:“怎……怎會……公子……你……”

我更加努力的融入風景,若是能進了地縫就更好了。

俞兮上前來握住了她手臂,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此時不是深究的時候。蘇灼灼穩了心神,我便隨著曲徵復又上了馬車,只覺蘇灼灼的目光追著我的背影,像是淬了毒。我僵著身子,幾番邁步上車都險些跨不上去。

於是待我在房中拿凳子堵上門的時候,默默想起她做掉三個九重幽宮殺手的利落樣子,又想起慕秋曾艷羨的說起蘇灼灼武功盡得瞿簡真傳,不禁又趕緊加了張桌子。

事到如今,江湖各派與蘇灼灼,還是江湖各派更可怕些。反正我於曲徵並無情意,僅有的那麽一點也小火苗也早被他的狐狸尾巴掃滅了,大不了過了這當口,我讓曲徵休了我便是。

然我瞧著那蘇灼灼找上門來的勁頭,又覺得背心嗖嗖的涼。

彼時我將門鎖得嚴嚴實實,外面月黑風高,實是很適合殺人滅口。蘇灼灼滿是煞氣的怒道:“金甚好,我知道你在裏面,快滾出來!”

嘖,你讓我滾出來我就滾出來,我又不是二貨。

俞兮在後面軟軟的勸道:“灼灼,不如先去問問曲公子,說不定這其中有些誤會。”

我曾聽說,俞兮和蘇灼灼的關系是極好的。大約俞兮發現自己中意的瑯中琴師,卻是蘇灼灼的心上人,為了姐妹情就此斷了念想。不過恐怕她卻不知在臨遠城時,瑾瑜公子身邊的琴童,便是她的好姐妹。

“她……”蘇灼灼怒道:“她打從一開始就肖想公子了,此番定是趁我不在花言巧語騙公子娶了她!”

我默默的摳門框,我是被逼無奈的好咩,你家公子答應得也很痛快啊。

“月初我在臨遠曾與曲公子有過一面之緣。”俞兮道:“當時他欲赴蒼雪山,身畔只有兩個琴童,這姑娘是何時識得公子的?”

這問題正中靶心,想來俞琛還未及告訴妹妹曲徵的作為。蘇灼灼頓了頓:“我聽軒葉與我說,是在路間偶遇識得的。”

俞兮又勸了幾句,蘇灼灼聲音漸漸緩了,復變成了那個矜持高傲的江湖第一美人。我卻覺得生氣的她更鮮活些,大約是我更喜歡軒葉的性子,便總覺得平日的蘇灼灼像套著一個矜持的面具,雖美麗,卻遙不可及。

而後這三日我過得很是忐忑,一個怕撞見蘇灼灼,一個怕遇到各大派的人。所幸他們都很是忙碌,連曲徵都遍尋不到人影。

這麽平安挨過了兩日半,終到臨近接親隊回來當晚,我憋悶得緊,便溜出小院,偷偷向東廂男賓客房挪動。畢竟明日便是婚禮大典,我免不了要與蘇灼灼各大派同桌而食,屆時被問及身份來路,總要統一口徑。

一路縮手縮腳,好在桃源谷的下人都以為我是哪派的高足,並未多加阻攔。但這般大搖大擺去東廂卻是不妥當的,我順著正門繞了一個彎子,瞅準四下無人,運起輕功悄無聲息的攀上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