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第2/2頁)

許富戶不好說多苟家之事,卻道:“苟二郎與我提起都頭,滿滿贊賞之意,直道都頭乃至心善仗義之人。”

船只進出的賬目都是何棲月統算歸底,計算盈虧,沈拓雖不怎麽打理,但船隊出入亦有一本賬本,大宗的生意,沈拓自然也要過目,聽他提及苟二,回憶宜州的幾趟貨,便道:“苟二郎君私下倒關照了我家的生意。”

許富戶笑道:“且不論其它,與苟二做買賣卻是舒心之事。”

曹英在旁道:“你與苟二往來,苟五可知曉?”

許富戶遲疑道:“這……怕有耳聞。”他訕笑道,“苟……五……這這……”

曹英拍桌道:“苟家從上到下,爛根黑心,此事定與苟五脫不了幹系,一窩蛇鼠,竟揀不出好種來。”

許富戶以袖拭額,結舌道:“不至……於,不至於……為這燒殺劫掠……未免太……太……”

說話間歪七過來報信,吃一杯下肚,道:“告與都頭,那夥賊的接風人,與苟家的管事前後進出了酒樓,裏面應有些牽連。”

許富戶聽罷,汗如漿出,濕了衣袖,坐那有如泥捏木塑,半日沒有一字的言語。

曹英怒不可遏:“苟五狼子,掏人心肺肚腸,可恨得很。”

方娘子將秀眉一皺,道:“不與他計較,怕是道我們好欺。”

方八附和:“趁他夜路,綁了來,斷他手腳。”

許富戶連連拭汗,他知曉沈拓的船隊請的都是無賴人物,動轍喊打喊殺,不曾想,意是賊匪的作派,一時又是害怕,又是放心。既怕他們一言失和翻臉與他為難,又放心將貨物交托與他們,必保無失。

沈拓平白遭無故之災,心頭自然惱怒,只他到底不是少年心性,憑著心氣做事。

他道:“我們做的水運,正經的營生,不是落草的水寇,隨意傷人性命。苟五算得什麽?將死之蟲,苟活偷安,苟家大廈已傾,不過仗著先前的底子打腫臉充起胖子。牛朱苟三家,苟家先是領著一個頭,現在勉強占著一個末,再過些時日,便連這個末也得給我讓將出來。”

陳據拍了大腿,樂道:“正是如此,到時,只看他如何耀武揚威,皮都揭得一層下來。”

沈拓與許富戶道:“許郎君,苟二與我雖無十分的交情,生意上,卻是我家的貴客上賓。他在宜州,我在桃溪,兩地隔水,一時不得聚,煩勞托話,若到宜州,必治筵席請他吃酒。”

許富戶哪會推辭,忙道:“我定與都頭將話帶與苟二郎君。”

沈拓歸家後仍是怒氣難消,坐在草亭那獨飲悶酒,何棲理了賬冊出來透氣,拎了一個籃子出來摘棗子,見他孤坐,嚇了一大跳。

“大郎歸轉怎不進屋?”

沈拓擒住她的手,拉她坐下,道:“阿圓陪我吃酒?”

何棲側頭細量著他的臉色,笑道:“哪個與我家夫君委屈苦楚?夫君只管告訴我,我來為你主張。”

沈拓屈指輕彈一下她的額頭,才觸及,又生怕弄疼了她,道:“阿圓,如果我只計較金黃銀白,你莫嫌我銅臭熏人?”

何棲愣了愣,笑起來:“大郎莫非以為自己娶了個不識人間煙火的天仙?只將錢財視為泥土,嫌它濁臭?不瞞大郎,我向來愛財,汲汲營營,只恨聚少無多。”

沈拓道:“阿圓莫要哄我,你哪是那些鉆進錢眼的逐利小人。”

何棲回握他的雙手,道:“大郎有不解的事?”

沈拓道:“燒船的事有了眉目,八成是苟家所為。”他輕聲道,“阿圓,不在桃溪占下一畝三分地,他們只道我們好欺。如今,我也想想嘗嘗做一地豪強是什麽滋味。”

苟家已倒,死而不僵,仍要擺著蛇頭,咬人一口,實是欺人太甚。沈拓冷聲道:“既與他們一般求財求利,不如較個高低。”

何棲輕輕展開沈拓的手掌,磨娑著他指尖的厚繭,他的本性應如他手握的橫刀,重刃利鋒,哪怕歸鞘,仍知刀刃過血。

“凡事無愧於心,又有何不可為?”她的目光裏帶上一絲仰慕,溫溫淺淺地笑道,“大郎難道不知:在桃溪,沈家已有了一席之地。大郎,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