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3頁)

“這……”季長隨問道,“都頭,三日才回門,今日就去,會不會有所忌諱?”

季蔚琇訓道:“你這人倒拘泥,只管照都頭吩咐得去辦。將事情原委與何公說清楚便是。”

回何家何棲當然高興,她也不是講究的,再者掛心何秀才,能早一日便早一日見。拎了籃子,由沈拓將她送到岸邊。沈拓道:“晚些我去接你。”

何棲應了,眨眨眼:“大郎差使要緊,禮錢入冊等事也不是什麽緊要的。”

沈拓心領神會,牛大郎那筆禮金,內裏的文章不知會不會牽扯此案。好在季蔚琇處事公正,對他亦是信任有加,倒不支疑到自己頭上。

冬日河水冰寒刺骨,幾個雜役脫了衣服,活動開手腳,深吸一口氣,跳進了河裏。都道死沉死沉,死人本就沉重,又泡了水,幾人合力才將浮屍擡到了小舟上。

船夫眼睜睜看著這麽一具白慘慘、濕搭搭、腫脹脹的女屍被擱到了自己的船上,幾欲哭將出來:今後誰還願坐他的船。只是對著季蔚琇,一個字也不敢嘰歪。

施翎笑:“你這廝舌頭這會倒像被剪了,你放心,明府不會白使你的船,少不得要買將下來。”

季蔚琇曲指給了施翎一下:“你倒會幫我使銀子?需讓你知:你家明府再小氣過,唉!我也如你一般,兩手空空要兄長接濟。”

那個船夫原本聽了施翎的話欲要笑,聽了季蔚琇之言又垮了臉,心裏腹誹:你一官老爺,拔根毫毛比我腰還粗,卻說這些話來。卻不知季蔚琇只是說笑,等得了兩個大銀錠後,直喜得在那跪拜喊大青天,要立長生牌位。

季蔚琇等上岸後,讓差役將屍體送回衙門交與仵作。自己騎了馬,拉了韁繩,慢慢走著與沈拓對話。

“我見都頭神色有異?”季蔚琇問道,“可有內情?”

施翎聽他話裏有話,在一邊急道:“哥哥帶著嫂嫂出遊,好好看見一具浮屍,哪能面色如常?嫂嫂說不得吃了一驚,晚間還要做惡夢。”

季蔚琇斜睨一眼,只笑不語。

沈拓苦笑,拱手道:“明府洞察知微,倒真有件事要與明府說,只不過,我也不知是否與命案有牽連。”

施翎聽了,暗暗低咕埋怨沈拓不與他說。

季蔚琇道:“你一身酒氣沖天,手裏有幾個錢就要喝得爛醉如泥,能與你說什麽?”訓得施翎歇了聲。“都頭你細說,我自有分辨。”

沈拓道:“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前日迎娶新婦,親朋自來賀禮,昨日與娘子歸整時,發現牛家大郎送了三十兩的賀銀來。”

季蔚琇漫聲道:“牛家富奢,家中田產千傾,又有營生,三十兩於他不過蠅頭小錢。”

沈拓笑起來:“明府不知就裏,我與牛大郎不過泛泛之交,少有往來,連喜貼都是門子接的,也不曾上門吃酒,偏偏又備了重禮,萬事皆有因,總有幾分原故。”頓了頓,“也是巧,今日溪河裏偏偏又漂了浮屍來。他家的一個門子也在人群裏,不像看熱鬧的模樣。”

“竟有這等事?”季蔚琇有些吃驚,又問,“牛家行事很有幾分張狂,在桃溪根深蒂固,一時倒不知仗了誰的勢。”

沈拓道:“這我倒知道幾分。我一個街頭兄弟,平時無事,專靠販賣小道混個溫飽,消息最靈通不過,據說牛家在禹京有宮中貴人相護……”

季蔚琇笑著搖頭:“可是胡扯,什麽宮中貴人,後宮妃嬪也沒見有姓牛的,若是無姓無名,自保尚且兩說,還能庇護遠在千裏的牛家?”

沈拓道:“明府想差了,牛家是認了宮中的一個頗有臉面的內官做了幹爹,同是姓牛,道是同宗,聽聞端了茶磕了頭,每年還拿大筆的銀錢孝敬。他家既與宮中有牽扯,尋常之事,誰會去為難他。”

季蔚琇再沒想到牛家借的是這種勢,只冷笑:“怕是牛家自扯了虎皮,編了謊話蒙騙旁人。聖人禦下極嚴,哪容得閹人在那作勢,還拿孝敬認幹兒子。”

沈拓和施翎對視一眼,他們兩個差役,哪知道這些?尋常人只聽與天子有關,哪怕只是挨個邊角便是不得了的事,聽聞牛家與宮中貴人有親,少不得給些臉面,與之方便。

季蔚琇卻是只嘆荒唐,前朝後期宦官作亂,勢大時,連當官的見天子都要打點人情與這夥閹人。待到本朝,太、祖得天下後引以為鑒,別說多有寵信,反倒極為嚴苛。也只文帝在位時才好一些,到了當今繼位,姬景元這等脾性,哪容宦官仗勢做大?得寵的那幾位也是謹小慎微,行事有度。

這牛家要麽扯了面假虎皮,要麽被人哄騙了銀錢? 只沒料到桃溪民風純樸,百姓不知朝野之事,居然讓他家得逞,成了桃溪有名有姓的富豪之家。

“我本還和娘子商量,要與牛大郎分說清楚,將賀金退還給他。”沈拓再沒想到牛家的依仗竟是假的。桃溪幾個富戶,牛家隱隱有領頭的架式,他們同氣連枝,又相互有親,往任縣令人生地不熟,不去摁他們的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