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直言

宋宜春聞言,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而竇昭直筆的背影,說話時平靜的表情和口更是透著幾分毫不在意的輕蔑,讓他心中生寒。

遼王現在是他的軟脅,他不敢和竇昭硬頂硬。

宋宜春咬了咬牙,趕在竇昭走出花廳之前低低地喝了聲“站住”,道:“有你這樣和公公說話的嗎?”

竇昭微微地笑,看上去很恭敬,神色間卻露出幾分不屑。

被兒媳婦這樣輕視,宋宜春臉上火辣辣的。他逃也似的一邊往外走,一面道:“你跟我去書房說話。”

竇昭笑著跟了過去。

屋裏的仆婦們長籲著氣,互相交換著眼神,眼底都帶著看戲的嬉笑。

國公爺總想壓過夫人,可每次都被夫人四兩拔千斤地擋了回去,偏偏國公爺不信邪,一有機會就要試試,結果這次又輸了。

她們三三兩兩地散了,對宋宜春的畏懼和尊敬又少了幾分。

宋宜春當然不知道。

他遣了書房裏服侍的小廝,開門見山地問竇昭:“遼王怎麽了?”

竇昭也懶得和他多費口舌,道:“皇上覺得臉上無光,所以對外說是讓遼王進京侍疾,實則把遼王囚禁了身邊。聽世子爺說,要等皇上搬到了西宛才會安排人審問遼王。我這次來,是為了宋翰的事。他這樣亂說話,到時候就算是世子爺有心包庇,只怕也保不住國公爺。我看您不如先發制人,以宋翰意圖對庶母不軌不由,將宋翰除籍好了。這樣一來,就算他胡說八道,別人也只當他是記恨您把他遂出了家門……”

宋宜春聽得滿臉駭然。

他沒有想到竇昭找他竟然是為了這件事。

更沒有想到的是,這麽惡毒的事,竇昭說出來猶如在說今天做了什麽菜,繡了什麽花。

他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太小瞧了竇昭?

宋宜春忍不住仔細地打量自己的長媳。

挺拔的身姿,顧盼生輝的雙眸,穿著玫瑰紫二色金的妝花褙子,微微露出的月白色立領上釘著朵赤金鑲百寶山茶花,明麗中帶著三分颯爽,颯爽中又帶著三分華美,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裏,卻給他種咄咄逼人之感。

莫名的,宋宜春就想到了美人蛇!

眼前這個女人,不就像美人蛇似的嗎?他怎麽會以為她只是個悍婦?

宋翰讓她吃了虧,她就要將宋翰除了。那件事自己也有份,她是不是也會想著法子把自己給收拾了呢?

宋宜春喉嚨發緊,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看竇昭的目光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那不成!”他硬著頭皮道,“這樣一來,英國公府的名聲就完了——英國公府遲遲早早都會交給元哥兒的,你總不能讓元哥兒繼承一個聲名狼藉的國公府吧?”

聽說竇氏親自哺育元哥兒,祭出元哥兒這面旗,她總得收斂一點吧?

誰知道竇氏卻不以為意,悠悠地對他道:“我要不是顧忌著這個,早就讓二太太去順天府鳴鼓告狀了。我不過是想讓你進宮跟皇上說一聲,只要皇上同意了,別人說什麽有什麽打緊?你正好可以向皇上表表忠心。一舉兩得的事,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逼著他把宋翰趕出家門!

宋宜春一個頭兩個大,道:“這種事得開祠堂,一開祠堂,就瞞不住,那有你說的那麽輕巧的?”

竇昭嗤笑:“當初你要把世子爺除籍,大老爺,三老爺和四老爺可是什麽也沒有說的。怎麽輪到宋翰,幾位老爺的膽子就突然大了起來?你是舍不得宋翰吧?想想也有道理,沒有了宋翰,你拿什麽膈應世子爺。可事到如今,你也要想清楚了。是膈應世子爺要緊,還是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要緊?世子爺有從龍之功,你出了事,他最多功過兩抵,依舊做他英國公府世子爺,不對,說不定皇上一怒之下,會摘了你的爵位,把英國公府直接交到世子爺手上……”她說著,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笑,“反正我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聽不聽就看你自己的了。”她站起身來,“我先走了,世子爺馬上要回來了,我還要服侍他用膳呢!”

宋宜春汗毛都豎了起來。

當年事,竇氏怎麽知道的?

難道是宋墨?

宋翰已經落在宋墨的手裏了,就算宋翰把所有的事都認了,宋墨也有本事捏造出份假供詞,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是死宋翰還是死自己,宋宜春很快就有了決定。

他高聲地對往外走的竇昭道:“這件事是宋墨讓你來跟我說的?”

沒有宋墨的點頭,竇昭一個婦道人家,就算是有這樣歹毒的心思,也不可能和他叫板!

竇昭笑而不答,離開了書房。

宋宜春更加肯定這是宋墨的意思。

不過,竇氏從頭到尾這麽鎮定從容,也不是個吃素的。說不定她也從中幫著宋墨出了不少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