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吐露

趙璋如孩子的洗三禮和滿月禮是趕不上了,竇昭忙著給孩子準備百日禮。

宋墨卻決定再刺激一下汪淵。

三月中旬,陜西都司都指揮使回京述職,皇上為表彰他抗蒙有功,特賞下黃金百兩、珍珠十斛和綾羅綢緞百匹,並恩蔭其後嗣一個世襲的從四品同知之職。

原本這樣出風頭的事都是由汪淵去宣旨,但這次,汪淵在服侍皇上梳洗的時候腳滑了一下,差點把水盆打翻,皇上哈哈大笑,指了一旁年富力強的汪格去傳旨,還說汪淵:“卿家也老了。”

汪淵越想越覺得是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可他暗暗左右打量,身邊不是他的幹兒子就是討了他歡喜的小徒弟,他查了又查,還是沒有查出是誰。反倒是汪格,他是負責乾清宮書房事務的,根本不應該在皇上梳洗的時候出現,但汪格不僅出現在皇上的寢宮,而且在汪淵滑了一跤之後,汪格恰到好處地捧了幾塊墨錠進來,服侍皇上寫大字。

他悄悄地吩咐小徒弟,把一份江浙水患的折子藏在了炕墊子下面。

內閣急等著批紅,梁繼芬親自上折求見,皇上這才發現原本早就應該傳到內閣的折子不見了。

皇上大怒,汪格被杖責二十大板。

只是汪格的板子還沒有打下去,皇後娘娘就出現了。

最後汪格還是被打了二十大板,可那二十大板,不過是讓汪格受了點皮肉傷,相比皇後娘娘讓人賞了汪格一瓶金瘡藥的殊榮而言,那二十大板根本無阻掛齒,反而讓汪格更囂張了。

這很不同尋常。

汪淵知道,萬皇後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器重,很大的一個原因是萬皇後一心向著皇上,從來不拉幫結派,更不會違背皇上的意思。

他神色陰郁地回了自己的宅第,在書房裏轉悠了良久,讓小徒弟去叫錦衣衛鎮撫司的鎮撫過來。

柳愚飛奔而至,恭敬地給他請安。

他這才想起鎮撫司的鎮撫早已換上了史川的人。

汪淵不禁有幾分後悔。

他打發了柳愚,叫了東廠的人去查汪格。

不查不知道,一查他嚇一跳。

早在遼王就藩之前,汪格就已開始為遼王辦事。

汪淵恍然大悟。

想到皇上這幾天把他當手腳不利落的老人看待,他就想吐血。

回到宮裏,汪格的小徒弟正在那裏趾高氣揚地訓斥著幾個做錯事的小內侍。

汪淵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所以看見宋墨從乾清宮的書房裏出來,他沖著宋墨笑了笑。

宋墨就朝著他拱了拱手,道:“大人什麽時候出宮?我請大人喝酒。”

汪淵頓時就有些懷疑是宋墨做了什麽手腳。

可望著宋墨那張坦然而又光風霽月的面孔,他又覺得不太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好啊!”他笑眯眯地點頭,“哪天再約世子爺!”

宋墨微笑著點頭而去。

汪淵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汪格歇息的廡房,這才彎下腰,慢悠悠地進了書房。

等到他再次有機會和宋墨喝酒的時候,當年的事也就一一地呈現在了宋墨的眼前:“……皇上那個時候時常發病,太醫院又只敢開些太平方,皇上覺得自己活不長了,準備在陜西都司都指揮使和定國公之間挑一個,皇後娘娘覺得定國公比較好,說是勛貴出身,和英國公又是姻親,是自己人……後來定國公被捕,幾位閣老紛紛為定國公求情,也有浙東一帶的封疆大吏彈劾定國公私交朝臣,皇上心裏極不舒服,讓錦衣衛問話……禦史那邊的密折過來,也只說是錦衣衛飛揚跋扈,連對股肱之臣也敢刑訊逼供,至於定國公受了怎樣的刑、傷勢如何,卻是只字不提。皇上留中不發,沒有理會。誰知道沒幾日,就傳來了定國公的死訊。

皇上震怒,把史川叫進宮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並限他十日之內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接著就是言官彈劾定國公的折子。

皇上氣得肝痛,說:定國公公正廉潔,活著的時候一個個都稱定國公是國之梁棟,這人一死,頭七都沒有過,就什麽臟水臭水都往他身上潑,全是些勢利小人!

要為定國公正名。

不曾想皇後娘娘卻勸皇上,若皇上此時赦免了定國公,豈不是承認定國公之死是皇上的錯?

皇上就有些猶豫起來。

皇後娘娘就道:‘蔣家除了定國公,還有蔣竹蓀、蔣蘭蓀,您既然決定將蔣家的人留給太子殿下用,不如讓蔣家吃些苦頭,將成年的男丁流放到遼東,婦孺之類的貶為庶民返回原藉。蔣家還有祖宅祭田,蔣家的人要是感念聖恩,自然會過得很好;若是心懷不滿,就算是皇上此時赦免了蔣家人,蔣家也一樣會覺得委屈不平。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看看蔣家是真的忠貞還是假的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