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忌諱

杜唯原是定國公的人,他擅長跟蹤、刺探。定國公在福建的時候,他就是定國公在京都的耳目。

等到京都下起第一場春雨的時候,杜唯的情報就已經遞到了宋墨的書案上。

宋墨負手站在窗欞前,望著屋檐外如線的雨絲,心亂如麻。

竇昭還是有些不相信。

她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端著茶盅喃喃地嘀咕著“怎麽可能”。

宋墨轉過身來,修長挺拔的身子靠在窗欞上,苦澀地朝著她笑了笑,道:“我也不希望是她。”他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還記得小時候和陪著母親進宮,天氣很熱,宮裏沒有樹,我站在屋檐下,汗水濕透了衣衫。母親擔心得不得了,生怕我中了暑。是她讓宮女給我端了一碗冰鎮綠豆水,還讓宮女帶我下去換了件衣裳。那件衣裳還是遼王的……她和母親,私交甚密。皇上寵幸王嬪的時候,連著幾天都沒上早朝,她很生氣,大朝儀過後留了母親說體己話……昨日種種,仿佛就在眼前……可事情卻急轉直下,好像從前的種種都是一場笑話……”

他垂著眼瞼,神色間透著幾分悲涼。

竇昭心疼如絞,上前抱了宋墨的腰。

宋墨撫著她的青絲,低聲道:“我沒事……說出來就好了。”

竇昭點頭,道:“你能讓我看看杜唯的呈報嗎?”

宋墨將杜唯的呈報遞給竇昭。

在宋墨被禦史彈劾之前,皇後的內侍去過沐川府上幾次;沐川的幕僚和彈劾宋墨的禦史見過幾次面;遼王當年曾派誰去的福建,又見過定國公幾次……都查得一清二楚。

如果說這件事和遼王、皇後沒有關系,任誰也不相信!

但竇昭更相信宋墨不是認賊為主、為虎作倀之人。

她道:“我們要不要再查清楚一點?”

宋墨搖頭,道:“杜唯打探一下別人的行蹤還可以,若想知道皇後娘娘和皇上都說了什麽話,不要說他了,就是錦衣衛的人也未必打探得出來。我已邀了汪淵一起用晚膳,等我見過了汪淵,事情就會一清二楚了。我也想知道,這件事到底和皇後娘娘有沒有關系!”

竇昭輕輕地嘆了口氣。

下雨的春日,夜晚來得特別早。

小廝們挑著燈籠冒雨送宋墨上了馬車。

汪淵今天好不容易能出宮一趟,他無意應酬誰,邀了宋墨在自家的院子裏喝酒。

宋墨到時,酒已經溫好了,倒酒的婢女明眸皓齒,如春風曉月。

“汪大人好情調。”宋墨笑吟吟地誇著,和汪淵分賓主坐下。

汪淵的宅院裏的一草一木都是他自己精心設計和挑選的,卻礙於身份,來的人很少。這就好比是錦衣夜行,讓汪淵每每想起心裏就是一陣抽痛。

宋墨的話,正好撓到了他的癢處。

端起酒盅,汪淵就誇耀起自己的宅子來。

宋墨微笑地聽著,時不時問上幾句,讓汪淵的談興更濃。

一頓飯就有說有笑地吃到了快亥時。

汪淵手一揮,俏婢端著美酒悄然退下,剛才熱熱鬧鬧的花廳,此刻只剩下滿室的寂靜和一桌子殘羹冷炙。

“世子爺來找我,恐怕不僅僅是為了討杯酒喝吧?”他笑盈盈地望著宋墨,眼底透著幾分狡黠,“我和世子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您有什麽事也不用和我繞彎子,只要是我老汪辦得到的,哪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一定給您辦到!”

宋墨呵呵地笑,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您也太擡舉我了。不過,我的確有件小事要請您幫忙。”他說著,笑容漸斂,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我知道大人一向在皇上身邊服侍,我就是想知道,我大舅事發後,皇後娘娘都對皇上說了些什麽?”

汪淵心中駭然。可長期在皇上跟前服侍,早已把他訓練得七情六欲不上面了。

他笑眯眯地望著宋墨,道:“世子爺僭越了。我們做奴婢的人,哪能非議主子呢?這可件掉腦袋的事!此事恕我幫不到世子爺。”

宋墨自嘲地笑了笑,道:“我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大人督管著錦衣衛,而錦衣衛的史川又和遼王交好,您怎麽會告訴我關於皇後娘娘的事呢?”他說著,舉起還剩下點殘酒的酒盅敬了敬汪淵,一口飲盡,仿佛自言自語地道,“先是謀害了我大舅,後又讓沐閣老的人彈劾我……我也不知道是哪裏惹著皇後娘娘了,她大可免了我的職,又何必玩這些花樣?這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皇後娘娘怎麽就算準了我會乖乖認命呢?”

汪淵聽著汗毛都豎了起來。

藩王結交朝臣,這可是大忌!

他雖然是督管著錦衣衛,可錦衣衛都指揮使史川也是皇上的心腹,他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服侍皇上,史川和遼王交往,若是有心瞞他,他怎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