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大鬧

科舉考試,文章能不能得了主考官的青睞,字寫得好不好,是重要的原因之一,而想寫出一筆好字,就少不了要有好墨好硯。

竇世橫望著紫檀木匣子裏的龍鳳墨錠,氣得直吹胡子瞪眼的:“好你個萬元,這麽好的墨,竟然藏而不露,你是不是怕我向你討要?”

他可有兩個兒子今年要下場!

竇世英嘿嘿地笑,道:“這不是一時沒想到嗎?我到時候再給你想辦法尋幾錠好墨就是了。”

竇世橫這才神色稍霽。

竇德昌低聲和宋墨說著話:“那件事到底怎樣了?”

“這不是大過年的,還沒有遇到汪格嗎?”宋墨道,“過了元宵節我就進宮去找汪格,反正這段時間封印,那範士疇想幹點什麽也不能行。”

竇德昌點頭。

竇世橫喝過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說,要這樣交頭接耳的?哪裏像個讀書人!”

竇德昌是幺兒子,天性又活潑,向來不怕竇世橫,又仗著在靜安寺胡同做客,竇世英對孩子一向縱容,插科打諢道:“我想和四妹夫去逛千佛寺胡同,這話也能大聲地說出來嗎?”

“嘴上沒把門兒的東西!”竇世橫眼睛瞪得像銅鈴,“你是不是想被禁足啊?!”

竇世英和宋墨都忍不住笑起來。

書房的氛圍卻被竇德昌這麽一鬧騰,變得輕松起來。

男人坐在一起,不是講女人,就是談朝政。

有兩個小字輩在場,自然不能講女人,就只能談朝政了。

宋墨心中一動,先問起戴建:“……聽說他出身寒微,所以對黃白之物特別看重,有這回事嗎?”

女婿不是讀書人,自然對這圈子的事知道得少。難得他好奇,又閑坐著無事,就當是給小輩們提個醒。

竇世英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誰說戴建對黃白之物特別看重?真正看重錢財的是出身世家的姚相——他精通術數,在戶部做了六年的尚書,連皇上都悄悄地向戶部借銀子使。據說他們家就連掃地的丫鬟也會算術,家裏日常的開銷一律上賬,若是後世要修食貨志,我看也不用找什麽資料,直接拿了姚相家的賬冊就知道當時的物價是多少了!”

他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竇世橫生怕他們誤會,忙道:“你們別聽他胡說!姚相那是當堪者當用,省的全是國庫的銀子,對親戚朋友、同僚故舊卻多有救濟,為人很大方。記賬,不過是他的習慣而已。至於說到出身,戴相家裏倒是稍有幾畝良田,供他讀書出仕都沒什麽問題。反而是梁首輔,父親早喪,靠著寡母幫人洗衣攢下幾個錢才能交了束修,所以他雖然天資聰慧,但舉業卻一直不順,斷斷續續,年過三旬才中舉。之後又做了幾年清貴的翰林,好不容易入了閣,先是被曾貽芬壓著,後又被葉世培壓著,像個傀儡似的沒聲沒息。掌權之後,從前欠的人情要還,親戚朋友要養,百年之後兒孫的出路要鋪,由不得他不重視金銀之物。”

像梁繼芬這樣的讀書人很多。

竇世橫說著,頗有些唏噓。

竇世英卻不以為然,道:“他愛金銀之物,也是人之常情。可我就是看不慣他又要銀子又裝清高的樣子,每次見到姚相都像姚相差他幾百兩銀子似的,甚至看到那些新晉的士子裏家境優越些的就覺得人家要麽是用銀子拼出來的,要麽是靠了祖上的余蔭,沒有幾個是真才實學,不免有些過了。”

這一點,顯然竇世橫也沒有辦法否認。

他沉默未語。

宋墨卻在心裏搖頭。

這話題偏得,都快找不著北了。

“看樣子這內閣大臣也一樣是個普通人。”他只得笑著把話題又重新拉了回來,“幾位內閣大臣中,沐相的家境也算是比較富裕的吧?”

“嗯!”竇世橫點頭,“不僅沐相,就是何相,也都出身名門望族。戴建雖然差一點,但也不是個缺銀子的……”

竇世英插言道:“所以每次內閣大臣齊聚,我們的梁首輔都會覺得很難受!”

竇德昌“撲哧”一聲笑,又換來竇世橫的一頓訓斥。

宋墨卻在心裏琢磨著。

這樣看來,戴建和沐川都不可能為了錢財和匡家過不去。

他擡手摸了摸下巴。

事情變得更加復雜有趣了!

到底誰才是幕後的那只手呢?

※※※※※

魏廷瑜直到快午膳時候才出現在靜安寺胡同。

竇明因為還在小月子裏,是汙穢之身,不能走親訪友,而他則借口竇明需要人照顧,在廳堂裏喝了杯茶就走了。

竇世英對魏廷瑜也很冷淡,吩咐高興送客,自己回了書房。

想著魏家的糟心事,竇世橫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書房裏的氣氛也隨之低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