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端倪

雖說朝廷是放了年假,但宋墨在金吾衛當差,還是一樣得去當值,所以第二天用了早膳,宋墨就去了衙門。

竇德昌和竇俊啟連袂而來。

兩人沒去見竇昭,而是直奔樨香院。

宋宜春小年夜被竇昭氣得到現在還心角抽疼,病歪歪地倚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正為英國公府今年的收成傷腦筋——相比去年,今年的收益少了三分之一,可他左看右看,就是沒有看出哪裏有不對勁的。

蔣夫人在的時候,他雖然不管庶務,可每年府裏的收益卻是知道的。受天氣影響,每年的收益雖不一樣,可也不會一下子相差這麽遠,而且是年年下滑,比蔣夫人當家的那會兒少了快一半。

就是傻瓜也知道這其中有蹊蹺。

偏偏他找不出緣由。

那些莊頭掌櫃又個個理由充分。

他喊了陶器重過來商量。

陶器重是讀書人,不事稼穡,出謀劃策在行,這庶務還不如宋宜春。

他拿著賬冊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給宋宜春出主意:“要不,找個谷糧師爺幫著看看?”

宋宜春嘆氣。

反正已經如此了,就算是此時把師爺請了來,他也沒辦法把已經回了田莊和鋪子的莊頭、大掌櫃叫來,明年就明年吧!只要能查出原因就行啊。

陶器重想了想,推薦了幾個做谷糧師爺的同鄉。

宋宜春不免有些悻悻然,聽說竇家的舅爺帶了個侄兒求見,他一愣,想到那天竇昭說的話,心裏隱隱生出幾分不妙之感來,躊躇了好一會才道;“知道竇家舅爺來幹什麽嗎?”

“不知道!”小廝搖頭,想到那賞錢,忍不住道,“竇家舅爺和竇家侄兒都不過二十出頭,文質彬彬的,一看就是讀書人。”

竇家的人,當然是文質彬彬的了。

兒媳婦剛娶進門的時候,不也是看上去賢良淑德的嗎?誰知道卻是一個那樣的潑辣貨!

宋宜春在心裏腹誹著,猶豫半晌,吩咐小廝請竇家舅爺和侄兒到花廳裏奉茶,自己換了件衣裳,拉著陶器重一起去了花廳。

陶器重很想提醒宋宜春一句:您是長輩,竇家人如果來意不善,又何必屈尊去花廳見竇家的人?大可把人叫到書房來,還可以在氣勢上壓過竇家的人一籌。可他見宋宜春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知道宋宜春從小就長在富貴圈裏,來來去去打過交道的人少有高氣說話的,遇到了世子夫人,就像秀才遇到了兵,有理也說不清,被世子夫人鬧怕了,但凡聽說與世子夫人有關的,氣勢先就弱了三分,這樣的話反而說不出口來,只好默默地跟著宋宜春去了花廳。

竇家男丁多,宋宜春又是長輩,哪裏認得全!竇啟俊乃少年舉人,這幾年又四處遊歷,性子沉穩了不少,不像竇德昌,終日關在家裏讀書,又是一副典型的竇家人相貌,看上去細皮嫩肉的,不過十五、六歲的面相。宋宜春見著兩個竇家人一個沉穩,一個稚嫩,直接就把竇啟俊認做了竇家的舅爺,把竇德昌當成了侄兒,進了花廳就朝竇啟俊笑道:“這大過年的,竇家舅爺有什麽要緊的事找我?”

竇啟俊今天穿了件竹節紋的寶藍色團花杭綢錦袍,拿了把大紅漆金的川扇,膚色雖不如竇德昌那樣的白皙,卻也劍眉星目,一副名門貴公子的瀟灑派頭。

他聞言刷地一聲甩開了扇子,冷笑道:“果真是有眼無珠的,竟然把晚輩當成長輩,把長輩不放在眼裏!怕是沒有祖上余蔭,就是到我們家積芬閣裏當個跑腿的小廝只怕也不行!”

劈頭蓋臉的一番話,鋒利得像刀似的,直直地劈在宋宜春的頭上,要不是跟在後面的陶器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差點就一個趔趄栽倒在了門口。

竇德昌見狀,步履悠閑地上前給宋宜春行了個禮,笑眯眯地道:“親家老爺,我才是貴府世子夫人的兄弟,那個是我侄兒。因是少年舉子,心高氣傲的,說話難免會有些輕狂,您是宰相肚裏好撐船,就原諒他則個吧!”

他輕描淡寫地就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說起了來意。

“這大過年的,老祖宗還在京都五伯父家裏,我們家四姑奶奶的貼身嬤嬤卻哭求到槐樹胡同,說什麽宋家要休妻!我們老祖宗一聽,氣得當場就昏了過去,醒過來就拍著炕沿把五伯父和五伯母大罵了一通,問是誰說的這門親事?我們竇家五代無犯事之男、再嫁之女,更從來沒有被夫家休棄的姑奶奶。”

竇德昌很是委屈地道:“我們竇家的人多在真定,在京都的幾房,都是長輩,年事已高,都是做祖父的人了,晚輩又像我這樣,年紀太小,還在國子監讀書,正好我這侄兒來京都趕考,就被老祖宗叫來陪我到貴府來走一趟,想問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是宋家實在是瞧不上我們竇家,我們竇家也沒有上趕著巴著不放的道理,這就清點了四姑奶奶的嫁妝,把四姑奶奶接回去,老祖宗膝下又多了個承歡之人,老祖宗也可以安安心心地過個年了!”話說到最後,他語氣犀利,神色冷峻,看上去倒有了幾分肅穆凜然,“我五伯父還跪在老祖宗跟前,要等著我回了話老祖宗才肯發落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