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考校

“宋炎?”舅母錯愕地望著竇昭,非常的意外。

“是啊!”竇昭卻表現得興味盎然,“他父母雙亡,家裏沒有旁的人了,這些年都跟著宋先生住在真定,您也見過,性格最是敦厚不過,如果能招他入贅,再好不過了!”

舅母回過神來。看見竇昭認真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不會是臨時決定的吧?”

如果自己說是臨時決定的,以舅母行事之謹慎,肯定會一口回絕。

竇昭矢口否認:“當然不是。我原來就有這打算,不過以前覺得宋家底子太薄。是您說要找個讀書人家出身的,那就只有宋炎最適合了。”她說著,逼著舅母快點拿主意,“您就說可行不可行吧?若是瞧得中,趁著宋先生和宋炎還沒有返鄉,我讓硯堂出面幫著做這個大媒。若是您不滿意,我們再想辦法。”說著,她小聲嘀咕道,“這入贅,不是家裏的三姑六舅越少越好嗎?而且宋炎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難得找到比他更適合的人選了!”

要招婿的人家,家裏多半子嗣單薄,雖說入贅之前都會定下財產繼承、贍養之類的契書,可隨著當家的父親年老體衰,入贅的女婿精明能幹,漸漸勢大,最後謀了女方的錢財家產,然後另行娶妻生子的事例屢見不鮮,這也是為什麽女方對挑選上門女婿非常慎重,也非常看重男方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從這點上說,宋炎的品行還真的讓人沒話說。

只是由女方提出來,未免有些趕鴨子上架的嫌疑。

舅母有些猶豫。

竇昭自己則是越想越覺得宋炎合適——不僅相貌清秀,而且性格溫和,手腳勤快,為人忠厚,舅舅、舅母以後老了,有宋炎照顧,日子肯定會過得不錯。

她見狀忙道:“成不成,我們總得試試吧?表姐都二十歲了,您還能把她留幾年啊?”

舅母想了想,還是走了手穩招,道:“你先去探探口風,如果宋家也有這意思,我們到時候再去提親也不遲。”

竇昭“嗯”了一聲,高高興興地去了前面的花廳。

宋墨正和宋炎說話:“……沒想到我們還是本家。不知道你是何方人氏?今年貴庚?你父親是做什麽的?家裏還有些什麽人?讀過書沒有?”

宋先生只當宋墨是遇到了同姓的人好奇,並沒有多想,那宋炎就更不會懷疑了。他恭敬地一一作答:“我是衢州人,今年剛剛及冠,父親原是個秀才,靠坐館為生,在我三歲時病逝了,我七歲時,母親也病逝了,家裏沒什麽人了。跟著伯父讀了幾年書,認得幾個字。”

他言談舉止謙遜有禮,宋墨不由暗暗點頭,又問:“既然已經及冠,可曾取了別字?”

“取了!”宋炎道,“伯父贈我別字‘千裏’。”

宋墨聽著,笑容更是親切了,道:“那你平時都讀了些什麽書?有沒有下過場?”

“平時不過跟著伯父讀些四書五經的,伯父說我水平有限,讓我多讀幾年書再下場不遲。”

宋墨知道江南文風鼎盛,尋常一個秀才都比北方要難考得多,而且宋炎父母雙亡,宋與民又在真定坐館,真定到江南行程萬裏,花費不少,怕也是沒回鄉參加科考的原因之一。

“既然準備下場,想來制藝上頗有些心得啰?”他笑道。

宋炎照例謙虛了一番:“不過剛剛學著寫,只能算是沒有走樣罷了。”

宋墨笑道:“上次在嶽父屋裏看見一題,‘知所以修身,合下節’,這‘知所以修身’我倒知道,是‘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只是不知道這‘合下節’是什麽?”

原來笑吟吟地望著他們一問一答的宋與民和竇政昌、竇德昌不由斂了笑容。

這是一道“截搭題”,需要制藝之人熟讀四書五經,是制藝中最難做的題目。

宋墨說自己不知道下一句是什麽,宋與民和竇政昌、竇德昌自然不相信。可宋炎和宋墨無冤無仇的,他這樣為難宋炎,是什麽意思呢?

宋與民不由坐直了身子。

竇政昌和竇德昌兄弟則詫異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宋炎已笑道,“是《中庸》中的‘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

他也聽出點音來了,這位竇家的四姑爺——英國公府的世子爺這是要出題考他呢!

可為什麽啊?

相比宋墨,他出身卑微,又沒有功名,和這位貴胄怎麽也扯不上關系,他怎麽會盯著自己不放呢?

宋炎滿心困惑。

就見宋墨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笑道:“《中庸》修身之理,於政之施者無不該。”

宋炎一時間沒明白宋墨是什麽意思,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宋墨這是以《知所以修身,合下節》為題,做起了制藝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