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暗示(第2/2頁)

自從大舅去世,當初跟著大舅的人或被清算,或被貶罰,留在福建的,也多不成氣候,大舅二十年戰功,幾年間就煙消雲散了。

宋墨眼中一黯,沉默片刻,起身朝著汪淵一揖到底。

汪淵大吃一驚。

宋墨已道:“這一拜,是代我大舅謝謝汪內侍——我突然間聽人提起,才知道當年參與押解我大舅的人都因為得罪了內侍而被處置了……”

汪淵錯愕。

但他很快釋然。

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宋墨也就不是那個能攪得京城大亂的英國公世子了!

自從宋墨重獲帝寵之後,他就知道,這件事宋墨遲早會知道。

只是他沒有料到宋墨會知道得這麽快而已。

莫欺少年郎啊!

望著眼前神色沉穩、冷靜、睿智的宋墨,汪淵略一計量,笑道:“世子爺誤會了!老奴不過是個服侍人的,自然是主子吩咐什麽就做什麽,哪裏敢受世子爺的大禮!”說著,拱了拱手,算是還了個禮。

宋墨聽著心神俱震,駭然地望著汪淵。

不僅聞音知雅,而且還知道有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如果說從前汪淵雖然對宋墨和善,卻不過是簡在帝心,而現在,他卻不得不用自己的眼睛正視宋墨。

“世子爺嘗嘗我這碧螺春,”他親自給宋墨續了杯茶,笑道,“皇上說如今的大紅袍越來越難喝了,老奴也只好跟著喝起這碧螺春了。”

“多謝內侍!”宋墨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卻只覺得滿嘴的苦澀,他提了提陳嘉的事,辭別了汪淵,混混沌沌地回了頤志堂。

進門就直奔竇昭而去。

竇昭正和素心幾個盤點著自己陪嫁裏的綾羅綢緞。

今年是她嫁到英國公府的第一年,她準備好好地打賞一下自己的陪房,賞些好的布料給他們做過年的衣裳。

見宋墨神不守舍地走了進來,她立刻朝著素心使了個眼色,親自上前扶著宋墨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下。

宋墨一把抱住了竇昭,把臉埋進了竇昭的胸口。

貼著竇昭柔軟的豐盈,他的情緒也跟著放松下來。

“壽姑,”他悶悶地道,“汪淵是奉皇上之命行事……可為什麽呢?”他擡起頭來,漆黑的眸子裏有水光閃動,仿佛被雨水打濕過,晶瑩明亮,“大舅鎮守福建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是想殺就殺,想抄家就抄家,想流放就流放……憑什麽?憑什麽?”他低低地質問,聲音卻越來越大。

竇昭嚇得臉色發白,忙捂住了他的嘴,警惕地擡頭四望,發現內室只有她和宋墨,一顆砰砰亂跳的心這才緩了幾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她詫異汪淵是奉皇上之命行事,可相比宋墨的情緒,她哪裏還顧得上細想,只得安撫著他,“大舅的死,我們之前也有很多的猜測,如果不是冒出個陳嘉,我們做夢也查不到丁謂身上去。可若不是英國公府走水,你殺伐果斷,陳嘉也不會找到你……可見老天爺有眼,也覺得大舅是冤枉,給了個機會讓我們幫著大舅翻案。越是這個時候,你越不能感情用事,越是要穩住才是!汪淵所言,也不過是一面之辭,具體怎樣,還有待查證。”又道,“嚴先生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吧?要不我們把嚴先生請過來商量商量?你不是找了他查陳嘉嗎?可有什麽消息?”

宋墨卻抱著竇昭不願意松手。

“我頭痛。”他靠在她的胸前。

任誰遇到這樣晴天霹靂般的事,都會有片刻的軟弱。

“那我幫你揉揉。”竇昭心裏隱隱作痛,想去拿個枕頭服侍宋墨躺下,宋墨卻緊箍著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她只好隨手就近拖了個大迎枕過來讓宋墨躺下,自己坐在旁邊幫他揉著太陽穴。

他卻哼著:“我要喝水!”

竇昭去幫他倒了杯溫水。

他不接杯子,只張著眼睛望著竇昭。

竇昭無奈,喂他喝了水。

他又抱了竇昭的腰:“你陪我躺一會兒。”

竇昭連聲應“好”,靠在炕頭,輕輕地撫挲著他的額頭。

宋墨閉上了眼睛,神色漸漸放松。

竇昭心中湧起無限的柔情,撫挲著他的動作越來越輕柔。

宋墨夢囈般地道:“我仔細想過,皇上並不是個不能容人的人,大舅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讓皇上心生不悅?如果說是功高震主……早在十年前皇上就該收拾大舅了,何必等到現在?如果說是因為大舅斷了某些人的財路……大舅並不是個耿介過頭不知變通的人,他曾跟我說,水至清則無魚。只要對方不影響軍情,他通常都會睜只眼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