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偶然

雅間裏重新布置碗筷,絲竹聲也重新響起來。

鄭兆坤給雙方引見。

“這位是雲陽伯府的顧公子。”他笑指顧玉,然後介紹顧玉對面一個相貌平常卻氣質溫和的青衣男子,“這位是延安侯府世子爺,”最後才指了顧玉身邊的英俊男子,“這位是濟寧侯爺。”

何煜大吃一驚。

他雖然知道竇昭的未婚夫是濟寧侯,自尊心卻始終壓制住了好奇心——他並不認識魏廷瑜。

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見面!

難怪紀詠剛才的神色有些異樣。

何煜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那個抱著魏廷瑜的胳膊,幾乎半掛在魏廷瑜身上的風塵女子,這才把目光轉向了汪清淮。

文臣和勛貴,是兩個不同的圈子,偶有交集,也多是泛泛之交。就算是這樣,他也聽說過延安侯府世子爺豪爽仗義的名聲。他怎麽和顧玉攪到一起去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汪清淮兩眼。

鄭兆坤已經開始向顧玉等人介紹紀詠和何煜。

“這位是新科的探花郎紀見明,如今在翰林院任編修,伯父是我上峰的上峰紀侍郎;”他嘻嘻笑道,語氣裏帶著幾分戲謔,並不讓人感覺到冒犯,反而有種親切,“父親乃通政司左通政,淮安知府紀大人,是紀編修的九叔。”

紀大人太多,只好以官職相稱。

汪清淮的眼睛不由閃了閃。

淮安也是這次運河疏浚的河段之一。

雖說與他和顧玉沒什麽關系,但漕運總兵府在淮安,他們若是想染指漕運生意,或者是江南的織造生意,少不得要和漕運總兵打交道,淮安知府也就成了不得不結交的人物之一。

汪清淮頓時對鄭兆坤的知情識趣頗為贊賞。

鄭兆坤哪裏知道汪清淮的心思,他只是覺得顧玉等人既然是接了運河的疏浚,多認識幾個與河工有關的官員總歸是有好處的。他現在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何煜身上。

剛才他和何煜起沖突的時候,紀詠袖手旁觀,可見這樣自稱姓“何”的公子完全有能力擺平這樣的糾紛,京都姓何的人家,又長得這樣的俊美……他想到了何閣老家的小公子……這引薦人的先後順序是分長幼尊卑的,按道理,紀詠是兩榜進士出身,又貴為探花郎,是翰林院編修,比沒有功名在身的何公子不知道強到哪裏去了,可世間的事就是這樣沒有道理——越是那些沒有什麽有耐的人,越是怕被別人輕瞧了,越喜歡爭這些虛榮,何公子,也不能得罪啊!

鄭兆坤只好裝糊塗,笑著朝何煜拱了拱手,對顧玉等人道:“這位是紀大人的朋友。”然後望著何煜道,“還沒有請教怎麽稱呼?”

“在下何煜。”何煜淡然地笑了笑,道,“是見明的朋友的。”其他的,並不欲多說。

汪淮清起身招待他們,態度熱忱但並不過份,很容易給人好感。

顧玉卻不同,一邊剝著花生下酒一邊低笑著和身邊的女子咬著耳朵,舉止乖張,與魏廷瑜欲拒不能的拘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何煜不由皺了皺眉。

怎麽這姓魏的這樣的小家子氣!

就算是再不自在,逢場作戲地把這場面應付過去就完了,何必如此的扭捏!

可惜了竇家四小姐……簡直是明珠蒙塵……巧婦伴拙夫……

他尋思著要不要和魏廷瑜說上兩句話,也好解了魏廷瑜的窘然,卻看見紀詠端著酒杯第一個敬了魏廷瑜:“濟寧侯,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呢!”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讓在座的諸人都面露詫異。

“竇四小姐自幼失恃,由我姑母養大。”紀詠笑道,“和我們家一向走得很近,論序你可得稱我一聲‘表兄’才是!”

魏廷瑜恍然,忙端起酒盅起身,倒也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表兄”。

紀詠大笑,將盅裏的酒一飲而盡。

鄭兆坤等人喝彩,嚷著“紀大人真是豪爽”之類的話,幾個陪酒的風塵女子則爭先恐後地給紀詠斟酒。

紀詠就笑吟吟地望著魏廷瑜。

魏廷瑜剛才已經喝了不少了,可若是不喝……又有些不合時宜,他咬了咬牙,也一口氣喝了。

“好!”紀詠笑著撫掌,指了魏廷瑜的酒盅,“滿上!我再和濟寧侯喝一杯!”

坐在魏廷瑜身邊的女子幫魏廷瑜倒酒,人卻快要坐到魏廷瑜懷裏去了。

魏廷瑜一把將那女子推開,不禁朝汪清淮望去。

汪清淮也知道他今天喝得差不多了,怕他失態,笑著端起了酒盅,道:“這一杯,我和紀大人喝吧!”說著,把酒盅的酒全喝了,“我敬紀大人。”

坐在紀詠身邊的女子就媚笑著將酒盅端到了紀詠的嘴邊。

紀詠對那女子視而不見,奪過自己的酒盅放在了桌上,一把捂住,笑著對汪清淮道:“一碼歸一碼——既然這杯是你敬我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卻和濟寧侯是兩回事。”說完,也把酒盅的酒喝了,然後示意鄭兆坤,“給我滿上,這杯,我和濟寧侯喝!”一面說,一面踢了何煜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