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盞茶•青雲霰(第2/26頁)

十六歲的韓未冬,非常坦然地接受了人生的必經階段,連八十歲的祖母拄著拐杖也加入到了為心愛的孫女“擇夫”的浩蕩工程裏。通過韓家主母、祖母的層層篩選,在媒人的安排下,韓未冬三天兩頭地要去喝一喝茶。這導致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聞茶色變,蘇菁當年倒是沒少以此打趣她。

從前韓未冬很少出門,一個月也就見兩回發小蘇菁,陪家中女性長輩上上香,平日裏待在家裏看看書、賞賞花、做做女紅,有時候幫著母親接待幾回父親同僚的女眷,十六年如一日,倒也沒有覺得不妥。

自打開始出門“喝茶”,她便多了個樂子,記下對方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待到閑了,和蘇菁賞花喂魚的時候添些私房話。

這些喝茶的對象,也有些格外讓人難忘的對白,譬如:

“我吃茶只吃雨前龍井,這是我的習慣,你須得記牢……”

“我並非如父母媒人口中所說的那樣,婚後我也不可能就你一房,肯定要納妾的,這事兒我得提前說清楚……”

“你嫁了我,在生兒育女前,地契上是不能加你名字的,這個你能理解的吧……”

“我只願找一人花前月下吟詩作對,我素來討厭金銀那些俗物,向往毫無束縛的生活……”

這些頭一次見面便說的話,自然是止增笑耳。蘇菁特別喜歡聽韓未冬說這些,在韓未冬懷裏笑岔了氣是常有的。

蘇菁家裏老祖母七十大壽這天,韓未冬一早就到了蘇府。蘇菁見她來,一臉神秘地拉著韓未冬便進了閨房。韓未冬再明白不過這表情背後的意思了,果不其然,待到只有兩人的時候,蘇菁壓低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八卦起來:“你知道劉大人的女兒劉思喬吧,得了相思病!”蘇菁向來沒有賣關子的耐心。

這位劉大人的千金性子要比韓未冬更安靜,偶爾在宴席上碰見,她也不和同齡人應酬,清冷得很,讓人怎麽也不會把“相思病”三個字和她聯系在一起。韓未冬臉上浮上一絲吃驚,十分滿足蘇菁的心情,蘇菁接著道:“你知道害她得了相思病的是誰?”因為興奮,她的語速也加快了一些,懶得等韓未冬回應,繼續道,“你可知道洛陽富商的長子夏至?”

洛陽夏家以做絲綢生意出名,不但銷往全國各地,最厲害的是他們家是皇室絲綢的唯一供應商,所以即使不在京城長安,官員商人們也都聽說過夏家的名號,韓未冬想了想點了點頭。

“就是他!”蘇菁站起來倒了一杯水喝下,仿佛憋著這樣的八卦費了她不少心思,“說劉思喬陪她母親上香的路上見過他一面,然後就害了相思病!”說著咂了咂嘴,“相思病不是該我得才對嗎?”蘇菁笑著自我打趣起來。

韓未冬比蘇菁長了兩歲,兩人家境相似,可性子卻是天壤之別,一靜一動,蘇菁從小就沒少闖禍,儼然一個假小子。的確,這種有違大家閨秀風範的“相思病”,是她這樣的人才敢得的。

“夏至突然來了長安,你可知道為什麽?”蘇菁自問自答道,“我都打聽了個七七八八,他娘去世了,他爹把從前養在外頭的幾房女人都接進了門,可憐他娘還未過六七呢。”韓未冬撚起一顆蓮子,那時正好是夏天,樹上知了叫著,池塘裏荷花開著。韓未冬這些年在母親組織的夫人聚會上,沒少聽這些富商官僚家中的秘聞,她並不覺得吃驚,一臉專注地剝著蓮子。

“夏家嫡長子夏至和他爹從小就關系很差,他娘生前一直要培養他,也是名正言順的事,可惜他太不爭氣了,尋花問柳,沒少禍害姑娘,遠不如那些外頭女人生的庶子有出息,所以你看他也不爭家產,和他爹慪氣之後幹脆離家出走來了長安。”蘇菁興奮地說著,緩了口氣,接過韓未冬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揮了揮手繼續道,“他來了長安很快就和那些紈絝子弟公子哥打成了一片,吃喝玩樂如魚得水,出手是一夜千金的闊綽,身邊狐朋狗友更是數不勝數。”終究是旁人的家長裏短,增加些有趣的談資而已,事不關己自然是不知冷暖的,韓未冬沒少聽紈絝子弟敗家的例子,所以也未曾有什麽震驚波動。蘇菁一股腦兒說完,想起來什麽似的,問道:“未冬,你明兒又有茶局?似乎是那個宋少爺?”

韓未冬點點頭,又見蘇菁一臉替自己委屈的神色,語氣平靜道:“總是希望能快些尋著合適的成婚才是,自我赴茶局以來,祖母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