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將來(二)

自從上次在壽山湖被沈度逮到她和李鶴去湖底摸碧澗後, 沈度就用林瑜將李鶴從姬央的身邊排擠了出去。小公主當然沒法兒反對, 因為沈度說他既然都不能多看姬妾兩眼,憑什麽姬央能和李鶴眉來眼去啊?

姬央無法,便另給李鶴派了差事。她知道她在信陽就是個睜眼瞎, 所有能知道的消息都是被沈度過濾之後才進入她耳朵裏的,關於洛陽的事情她就更是不清楚了, 所以她請李鶴替她留意。

而今次李鶴卻是終於帶來了姬央最害怕卻又一直在等的消息, 只是她從沒想過會來得這樣快而已。

“公主, 洛陽告急,荊州刺史樊望領了五萬人馬隨漢水而上,打著清君側、誅妖後的旗幟, 在我回來之前已經到了南鄉郡,再順水而上就是中州了。且他還派了軍中司馬前往南陽國迎接南陽王。”李鶴道。

南陽王姬央是知道的,如今年紀不過十二歲。

“樊望是想要另立新主。”李鶴怕姬央聽不懂,又補了一句。

姬央垂首不語。

“北涼王石遵攻破了雍州,祝家軍全數投靠了正在並州的冀侯, 如今石遵離中州已經近在咫尺, 他勾結了拓跋部,如今拓跋部也派了五千奇兵繞道南下, 要跟石遵匯合,共同瓜分我大好河山。”李鶴說得痛心疾首。

“沒有人勤王嗎?”姬央問。

姬央只覺周身發冷, 局勢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汝南王領軍到了南鄉,可是剛和樊望的軍隊遭遇就被打散了,汝南王也被殺了, 濮陽王聽到汝南王被殺的消息後,領軍屯在潁川遷延不敢進,兗州刺史按兵不動,都在觀望。”李鶴道。

而李鶴沒提的是冀侯沈度也在觀望,但姬央不可能不明白。

“你覺得局勢會怎麽變化?”姬央又問,“洛陽,還保得住嗎?”

李鶴正要說話,卻見姬央的侍女玉髓兒走了進來,“李將軍,門外有個虎賁軍校尉說有急事找你。”

李鶴朝姬央謝了罪告辭而出,不久後再度返回,這一次卻不用他去思考局勢會怎麽變了。

“樊望的軍隊已經攻到了洛陽城下。”李鶴道,這是那名校尉最新傳來的消息。

姬央緊張地站了起來,“那怎麽辦?怎麽會這麽快?沿路沒有任何抵抗嗎?”

各方諸王其實都各有私心,且彼此勾心鬥角,姬氏擰不成一條繩,反而在由誰統領各軍的問題上爭吵不休,從而給了樊望大好機會,勢如破竹一般攻到了洛陽城下。

姬央聽了只能默然,姬氏諸王早就被榮華富貴給養廢了,也只有養廢了才能讓她父皇、母後放心。而唯一能指望的各方刺史,卻都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思。

“侯爺在並州屯兵觀望,你覺得是何意?”姬央問道。

李鶴道:“末將不敢說。”

姬央苦笑道:“你說吧,李鶴,這一天其實我心裏早有準備的。”

李鶴這才開口道:“冀侯就是定北神針,他不動,鮮卑各族都不敢動。他若一動,中原紛爭,鮮卑各族必定乘機南下屠戮我中原百姓。”

這是好話。姬央點了點頭。

“冀侯不動這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原因在末將看來……”李鶴再次擡頭看了看姬央,見她容色平靜這才繼續道:“冀侯應是在等樊望攻入洛陽!”

此話誅心,姬央眼裏的淚珠瞬間滾落。

“民心向背乃兵家必爭。冀侯那般英明的人自然不會行戮君之事,他當在等樊望攻城之後,再行勤王,功成後扶持幼君登基,待時機成熟後再行禪讓之事。”

此事古不鮮見,翻開史書,歷朝歷代這麽做的人一抓就是一大把。人人都看得出沈度的打算,人人也都有沈度的打算,這陰謀早就成了陽謀,全看個人的勢力了。

沈家這麽多年來一直低調蓄勢,幽、冀、平全入其囊,連青州也有染指,糧草富裕、兵馬強壯,當然最有實力逐鹿中原。

樊望率先行事,不過是他的耐心比不過沈度,所以想先攻占洛陽,然後借地利而拒沈度,到時候誰輸誰贏,現在誰也預料不到。

兗州、豫州都在觀望,恐怕也有黃雀之意。

“那洛陽還能堅持多久?”姬央問,“天下之大連一個忠君之人也沒有了嗎?”

李鶴抱拳道:“自然有,我李家世世代代忠心耿耿。公主,末將此次前來也是想向公主告辭,末將將回洛陽助祖父和父親死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不過是杯水車薪,李家世代宿衛宮廷,手裏的虎賁軍能堪用的並不多,戰力也不夠。

姬央道:“依你之見,這天下有誰能解得洛陽之危嗎?”

李鶴想了想道:“當今天下,唯冀侯實力最強,能震懾各方諸侯。若公主能勸得侯爺回心轉意,將樊望的軍隊殲於洛陽城下,與四方共尊當今天子,那陛下與皇後便可高枕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