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杏(下)(第3/4頁)

“姐姐你別這樣說。”姬央看著惠寧孱弱的樣子只覺於心不忍。

惠寧捉著姬央的手道:“是我太貪心了。在這宮裏,從小到大就是你照顧我,若是沒有你,我……若我還去肖想謝七郎,我還是人嗎?便是冀侯,也不是我配去想的人。”惠寧哽咽得幾乎再說不出話來。

姬央雖然天真,卻不失敏銳,惠寧再次提及沈度,顯然是有心於他,所以才寧舍謝七郎。

若是放在以前,姬央自然不會同情惠寧,可她如今自覺有愧於沈度,是她棄沈度在先,因此對惠寧也生不出惡感來,反而還有一種奇異的“同情心”,她們姐妹都喜歡他,卻求而不得。

姬央有些艱澀地道:“可是冀侯那人並非人可強迫之,惠寧姐姐,便是母後她……”蘇後連為自己都不肯去強迫沈度,更不提惠寧了。

惠寧聽見姬央話裏還有轉圜余地,心一橫也顧不得許多了,“那日我同冀侯說過,冀侯說只要宮中同意,他就同意。”

姬央被惠寧的話刺得心裏一痛,她心裏嫉妒得發狂,卻又自知再無資格。

惠寧見安樂臉色變了又變,也知道自己的話刺痛了她,可是惠寧也沒有辦法,她這是兵行險著,反正情況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求你幫幫我吧,安樂,求求你,我這樣的人就算謝家娶了我,也沒有立身之地,只有沈家表哥或可以看在表親的份上,給我一個避風所。”惠寧說著說著就從床上爬了下去,在地上給姬央跪下了。

惠寧見姬央明顯有所動搖,又趕緊道:“安樂,我也是父皇的女兒,我若是嫁給冀侯,心裏還是會向著父皇,向著洛陽的。”

這是惠寧最後的砝碼了,她已經猜到了安樂為何同冀侯和離,她是蘇後的女兒,留在冀州自然左右為難。

但不得不說,惠寧最後的話的確打動了姬央。

如果將來真有那麽一天,讓惠寧嫁給沈度自然比其他世家的女兒嫁給沈度好。至少惠寧是父皇的女兒,她就算不顧自己和母後,也會顧念洛陽的。

整個晚上姬央想了很多很多。雖然先皇後的娘家曾家因為先皇後去世而沒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沈度願意娶惠寧是不是為了曾家?就像雲鴛進門是為了雲家一樣。

不過讓沈度和曾家聯姻,總好過他再和別的世家大族聯姻更好。至少曾家已經沒落得不能再沒落。

姬央想一想都覺得心驚,她竟然順著惠寧的思路開始去想對沈度不利的事情。這實在太可怕了,姬央不敢置信地望著鏡子裏的自己。

成長本就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也可能伴隨著面目的逐漸可憎。

姬央不再看鏡子,褪了衣裳就進了凈室。她喜歡水,身在水中就好似在母親的懷裏一般,讓她有一種本能的親近。

姬央將頭埋入水下,直到憋不住氣了才擡起頭,她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想著她就做這一次,如果這是惠寧和沈度想要的,她就成全他們,然後就像她母後說的那樣,以後怎麽高興怎麽過吧。

人生啊,難得糊塗。

——

勤政殿立在會通苑的中軸線上,乃是皇帝在會通苑時處理政事的地方,不過魏帝很少來,而多在臨水的驥德殿內接見臣子,不過即使是這樣也算是正式了,通常百官能見魏帝的機會一般是在宴席上。

今日沈度被內侍引入驥徳殿時自然有些詫異,也不知魏帝要和自己商量什麽國家大事,居然在驥徳殿召見他。

內侍將沈度引到東偏殿,沈度進去時魏帝還沒到,隨意打量了一下陳設,正中榻上左右各置一個明黃墊子,背後有金絲繡龍鳳呈祥大立枕,一看就是魏帝起居之地,同時也能明了蘇後在宮中的地位,試問誰還能和皇帝平起平坐啊?

沈度略站了片刻,便聽見內室有了動靜,蘇後扶了魏帝從內室出來,緩緩走到榻邊,兩人分左右坐了。

沈度上前行了禮,魏帝命賜座。

所謂的座也就是一個布墊子,但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了,皇帝面前能賜座的三公以上才有這個面子。

沈度在墊子上跪坐下,半垂著頭,謹守臣子本分。

魏帝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神色莫辨地打量著沈度,等閑人被皇帝這樣一看,心裏早就發虛了,沈度卻神情依舊,坦坦然然。

許是沉默得太久,魏帝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了,轉頭朝蘇後道:“皇後,還是你來說吧。”

只聽得殿內有輕笑聲響起,“這有什麽不好說的呀,皇上。”

蘇後的聲音甜得粘牙,完全不像一個女兒都嫁人了的女人,仿佛自己才十八似的,“安樂同冀侯和離也是因為她自己任性,她習慣了洛陽的日子,自作主張地從冀州回來,叫臣妾也無臉見冀侯了,當初是臣妾想左了,安樂年紀太小,性子一點兒都不安定,倒是惠寧,淑雅賢靜,才是冀侯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