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南墻

走出山洞, 沈度將大氅披在姬央肩頭, “你是回北苑去休息,還是繼續守歲?”

姬央打了個哈欠,擡頭看了看天色, 其實也看不出是什麽時辰,便問道:“還有多久到子夜啊?”

“快了。”沈度道。

姬央立即來了精神, “那我不回北苑, 我要去放爆竹。”

子時一到, 在魏朝有放爆竹驅年獸迎新春的習俗。不過通常是家中侍從去放,有孩子貪玩的也會去,但是女子通常都是敬而遠之的。因時常有爆竹炸傷人的傳聞出現, 女兒家的身上是一點兒傷疤都不能有的。

越是美貌的越是珍惜自己的臉,破了相連嫁人都困難。

但是姬央似乎只在乎玩兒了。她手裏拿著禮佛的線香,一腿在前,一腿向後,做出隨時可以往後逃跑的動作, 然後彎著腰一手捂耳朵, 一手拿著線香伸得長長的去夠那爆竹。

一經點燃,姬央就雙手掩耳地迅速往後一跳, 跟兔子似的,但是她眼明手穩, 有時候便是侍從去也要點好幾次,才能點燃爆竹,畢竟人人都怕的。只有姬央每次都是一擊必中, 除非那爆竹是個啞巴貨。

“六嬸嬸,你太厲害了。”十歲的沈構一臉崇拜地看著姬央,他也想放爆竹的,但他姐姐肯定是不許的。

姬央看著沈構,這孩子臉色有些蒼白,身段也瘦小,看起來不像是十歲,因他父親三郎去得早,沈家對他便格外保護。

姬央沒多想,朝沈構招了招手,“你想玩兒嗎?”

沈構遲疑了片刻,看了看他的同胞姐姐,臉上失望之情頓顯。

“別怕,跟著我絕對不會受傷的。”姬央拍胸脯保證道,也不知小公主哪裏學來的這些粗漢動作。

“過來。”姬央見沈構不動,又朝他招了招手。

沈構這才“咚咚”地跑了上去,姬央將線香交到他手裏,“看我動作,隨時準備往後跳,一旦點燃了,就要快速轉身跑。”

沈構點了點頭,他看得很明白的,只是有時候做起來不那麽利落。

姬央也不是傻大膽,她怕沈構因為害怕而驚慌,所以握著沈構的手去夠那爆竹,眼尖地看見點燃了引線,趕緊地拉了沈構就往後跳。

那爆竹震得驚天,姬央和沈構則是笑聲動地。

賀悠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姬央,只覺得這位安樂公主是不是個傻的,點個爆竹也值得高興成這樣?她就是瞧不慣姬央臉上燦爛的笑容,也不想想她那母後讓天下多少黎民百姓陷於水火,她那樣的人就不配笑。

放完爆竹,眾人也就散了,都熬得呵欠連天的了,姬央也不例外,她眼皮子都打架了,還朝身邊的沈度興高采烈地道:“今晚我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玩了那麽多次猜枚,就沒輸過一次。”

姬央說到這兒,也不管沈度如何,自己先就“吃吃”地笑了起來,話癆地又跟沈度說她小時候扮作小太監偷偷去放爆竹的事情,她父皇母後肯定是不許放的。

姬央又打了個哈欠,實在是困得不得了,也顧不得說話了,嘀咕道:“我覺得我走著都能睡著了,郎君你到時候千萬扶我一把。”

所有人裏就數她一個晚上蹦得最歡,沈度對姬央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對她的精力之旺盛刮目相看了,不過他顯然沒有憐惜姬央的意思,“今後別再帶著小四做那樣危險的事情。”

沈度嘴裏的小四就是在晚輩裏行四的沈構。他是遺腹子,一出生就沒見過他的父親三郎,所以眾人對他都格外憐惜,加之三少夫人又改嫁了,他無父無母的,一母同胞的四娘子將她看得比眼珠子還貴重。

因為姬央身份的關系,所以晚上她帶沈構玩爆竹的時候四娘子沒敢吭聲,可是那手指甲都把掌心掐出血了,那是緊張握拳導致的,生怕沈構出事。

姬央不解地看了看沈度,沈家男兒個個英偉,面對刀槍都不眨眼的,怎麽到了玄孫輩就連放個爆竹都危險了?

沈度焉能看不出姬央的疑惑,只是不願多費唇舌跟她解釋,以他對姬央的了解,這話癆一旦開啟一個話題,她就能逮著你一直說,還不如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別做。

姬央看著沈度冷冰冰的後腦勺,不由用食指揉了揉額頭,這是她苦惱時的小動作,不過她也沒苦惱多一會兒就追著沈度的背影跑了上去,等跑到沈度前面,她再轉身倒退著走以方便跟沈度說話。

“郎君,我覺得你不太會說話。”姬央賣著關子道。

沈度本來是不想理會這話癆的,但姬央這關子賣得的確不錯,所以他揚眉看了看她。

但見姬央一本正經地數落沈度道:“我知道你這是關心我才說我的,要是換一個人,沒我這樣大度的,指不定就生氣了。”

“你還挺會給自己貼金的。”沈度呵笑道,“你要是大度,能三番兩次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