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啾啾

祝嫻月擡眼飛快地看了一下姬央,沒想到這位安樂公主卻不是草包,反而還有些眼力。祝嫻月自然知道自己書法上的缺陷,因而才下心在練習。

一旁的大娘子卻在聞言後忍不住輕輕拉了拉姬央的袖口,大有讓姬央不懂就不要說的意思,要知道祝氏才女的名頭可不是大家捧出來的,那是她真有才華。

姬央被大娘子這樣一拉扯,臉也微微紅了起來,有些訕訕,她倒不是覺得自己說錯了,姬央自己的字不一定寫得比祝嫻月好,但是她的眼力卻是連宮中她的師傅都贊嘆過的。

姬央訕訕,只因覺得到底不該當面落祝氏的面子,才女才女,有時候難免小氣了些,容不得人在她的才氣上說半個不字。

祝嫻月瞧著大娘子的舉動,微微怔了怔,沈薇這顯見是在提醒安樂,是為了安樂好的意思,可是這兩人,據祝嫻月所知,也不過剛剛才結識,安樂又是公主之尊,不過半日功夫她二人就親近如此,祝嫻月難免對安樂又高看了一分。

不過姬央和大娘子都低估了祝嫻月的涵養,她微笑著道:“家父也曾這樣說過,所以我現在每日都還要寫三篇大字。”

祝嫻月此話一出,姬央和大娘子的心裏都松了口氣,知她氣量宏大,越發同她親近起來。

那安樂是個自來熟,接過話茬就道:“五嫂,我跟著你學小字好不好?”姬央怕祝嫻月嫌自己這個學生笨,趕緊道:“在宮中時,我也是練過字的。”

“公主若有興趣,我也正好多個伴兒。”祝嫻月道。

姬央忙地點頭,那邊大娘子素來是個嫻靜的,卻也一直想親近她五嫂這位大才女,不過兩個人性子都十分靜,不怎麽說得上話,今日沈薇跟著姬央過來,見她說話這般自在,也借著興兒道:“五嬸,那我能不能也過你這兒來看看書?”

在魏朝,書是十分珍貴的東西,若非綿延數代的士族,即使是富豪人家也未必能有幾本藏書。大娘子愛書,見著祝嫻月那一篋的書便有些挪不開眼。

姬央卻對那些拗口的經史不感興趣,她能靜下來練幾篇字已經可叫當時她在宮中時的師傅刮目相看了。

祝嫻月自然也應了大娘子,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當然主要是姬央在說話,時光就這般仿佛水一樣地流到了夕食的時辰。

大娘子和祝嫻月都要去九如院陪薛夫人用飯,姬央聽見她們要走,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去陪阿姑用飯。”沈度那邊早派人來回過,說晚上不回重光堂用飯。

祝嫻月和大娘子齊齊詫異地看了姬央一眼,按說安樂公主要表現孝心也不在晨昏定省這事上,她去了反而麻煩,婆母還要給她行禮,王不見王,那才是真正的相處之道。

原本來之前姬央也是如此想的,不過她如今既然下定了決心要同沈度好好過日子,就不能一直擺著公主的譜兒,她如今是公主不假,可她今後的子女卻是沈家的孩子,總是要融入沈家的,一兩代人過後,誰還惦記你是不是公主的孫子、孫女,他們都只是沈氏的血脈。

姬央畢竟不同她的母後蘇姜,蘇姜過的日子是,只要自己好了,別人都不放在心上,姬央卻比她心大一點,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

因此姬央去九如院雖然麻煩了些,可人的感情都是相處之後得來的,萬萬沒有不見面就相好的,她也不想成日關在公主府一個人過日子。

卻說到了九如院,薛夫人聞得姬央也來了,眉頭不由輕輕一擰,但旋即就湮滅了,見著姬央就要下拜。

姬央快步上前,將薛夫人在半空中扶住,“阿姑,無須多禮。”不過這一次姬央卻放棄了同薛夫人爭辯今後行不行禮的事兒,她算是發現了,沈家的人都有些古板,同她們辯論,還不如每次先扶住薛夫人。

入座就食時,薛夫人要讓姬央,姬央趕緊笑眯眯地道:“阿姑剛才已經對我行了禮,如今該新婦伺候阿姑了。”說罷,姬央就要去替薛夫人布菜,兩個人這般禮讓了幾番,薛夫人不得不入座,並讓姬央在她下首的蒲團上坐下。

此時裴氏也在,屋裏的人按次序坐了,薛夫人平日也並不叫兒媳伺候,一同吃飯只是圖個熱鬧。

九如院進膳時是用矮桌,眾人圍桌跪地而坐,桌上擺著一簸籮的胡餅、湯餅並一碟羊肉,還有一個野菜餅,這是北地人家的常用之物,但姬央沒想到薛夫人的夕食會這樣簡單,便是玉髓兒她們幾個在宮中的飲食也比這個強上數倍。

蘇皇後喜歡精致的南食,那是真正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姬央的飲食自然也不會差太多。

薛夫人留意到了姬央的錯愕,也知道這位安樂公主大約是不習慣這些飲食的。心道如此也好,過了今晚安樂公主怕就再也不會來獻殷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