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新花蕾(第2/2頁)

沈徹聞之卻有如雷擊一般,良久才道:“我送你。”

因著心不在焉,連送別的離情都顯得那麽淺淡,既沒有眼淚也沒有嘆息,只是靜靜地看著水流,將舊日的時光送走。

回憶雖然美好,卻是已經失去養分的土壤,澆灌不出光澤鮮亮的明日花蕾。沈徹顯然極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的感情早早就收場了,喜歡得熱烈,清理得幹脆,也難怪他當初那麽有自信可以在紀澄身上得以突破了。

其實,人生裏能重獲一段比第一段還更為熱烈的感情,這是極其幸運的一件事,當初沈徹也為之慶幸過和興奮過,可現如今卻像被蜘蛛網網住的飛蛾,動彈不得,任由那黑寡婦宰割,哪怕為那交、媾付出被咬掉腦袋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沈徹還在看那小幾上的庚帖,紀青的來信裏還附有書信,意思是他叫人去晉北的大寺找高僧合過八字了,紀澄和劉俊的八字極合稱,嫁過去之後必能旺夫興家。

沈徹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這紀家為了賣女兒,可真是不遺余力了。沈徹想到這兒,卻忽然一愣,方璇最後的話一直縈繞在他耳邊,以至於他在這個瞬間意識到他對紀家一直是蔑視的,而在紀澄跟前他也從沒掩飾過這一點。

沈徹心想,方璇真是太高看他了,他當初敬著她,一來是真心喜歡,二來多少是憐惜她身世坎坷,被迫在青樓求生存,卻出淤泥而不染,為了保住清白,付出過巨大的心血。

而對紀澄呢?沈徹擰眉反思,他從一開始就沒瞧得起過她的出身,也沒瞧得起過她的行徑,圓滑、狡詐、虛情假意、屈膝諂媚、心狠手辣,。為了利益家國盡可背棄。所以他恣意壓榨、攫取,也難怪紀澄那麽恨他了。若是換做有人如此對他,沈徹想他肯定早就揭竿起義了。

想他經營靖世軍這許多年,深諳如何駕馭屬下,讓他們死心塌地的手段,但到了紀澄這裏卻全變了,毫無章法。他一方面看不慣紀澄的行徑,可另一方面卻不可自拔地受她吸引,連沈徹自己也弄不明白,他是怎麽了,怎麽就陷得這樣深了。

簡直不可思議。怎麽就喜歡上了自己瞧不上的人呢?

只是為了身體的吸引麽?可沈徹明明感覺到,屋子裏那盞等待他回去的燈,叫他是那樣的留戀,毫無其他雜質,只是就想看到她,看到她的身影印在燭光裏,就叫人心安,叫人覺得有能力去應付這世間任何的艱難。

這兩日紀澄告假,頂院裏冷冷清清,沈徹甚至不願踏足,可在已往,在紀澄之前,這裏卻是他最喜獨憩的地方。

沈徹嘆息一聲,仰頭倒下,他雖然理不清楚感情這團亂麻,但並不會妨礙他處理這件事。其實一早沈徹就已經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可他必須要讓紀澄先退一步。

說是賭氣也好,說是下不了台階也好,可是這種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事情,沈徹絕不願意當那個被壓倒的人,他如今已經習慣去掌控一切了。

眼皮漸漸合攏,而那張寫著紀澄生辰八字的庚帖還孤零零地躺在小幾上,無處可安放。

夜已經深沉,夏日涼風入屋,吹得幾上被玉貔貅壓著的庚帖簌簌作響,那庚帖仿佛被吹得立了起來,在搖曳的燭火裏搖了搖,再搖了搖,滿滿地扭出一段兒女子修長筆直的腿來,雪白而毫無遮擋之物,然後一段青煙飄出,凝成了一具纖細而柔軟的身子,青煙飄成的絲薄中衣只胡亂地裹在她身上,堪堪遮住腿根,叫人的眼睛恨不能長出絲來,鉆到那地下看清楚。

如絲似瀑的黑色長發蜿蜒而下,擡眼看去,只見著那秀發堆捧中雪白絕艷的臉來,唇角微微上翹,像上弦月般照亮了整個夜空。

沈徹不自覺地坐直身子,伸手去拉紀澄,他已經很久沒見她笑過了,笑得這樣甜美和真情實意。

“你終於想明白了?”沈徹抓住紀澄的手,就想將她拉入懷裏。

可是沈徹的手在碰到紀澄的手時卻毫無阻力地穿了過去,就像從輕煙裏穿過去一般,而紀澄的人影卻已經飄到了對面的拔步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