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燈節(中)

衛蘅不待見陸湛。

首先,陸湛是她上輩子的堂姐夫這一條就已經足夠讓衛蘅不待見了。

其次,上輩子,陸湛可是毫不留情地踩碎了衛蘅衛三姑娘的那顆少女玻璃心。

衛蘅事事都要同衛萱較量,嫁人這種大事自然也不例外。衛萱喜歡陸湛,衛蘅便也對陸湛上了心。說實話,要對陸湛那樣的人上心實在不是難事,他的一個眼神就能叫小姑娘心頭小鹿亂撞。

放在衛蘅這等年紀,瞧著同歲的男孩都只能叫男娃,指不定有人還會流鼻涕、尿床,哪有已經十九歲的陸湛那樣豐姿如儀,神采內朗。何況陸湛才華橫溢,身世又不凡,簡直是鑲金嵌玉的主兒。

衛蘅在聽得不知哪兒傳出的陸家和衛家要議親的消息後,鼓足勇氣,放下女兒家的矜持,帶著自己繡的“橫也是絲(思),豎也是絲(思)”的手絹去見陸湛,卻落得個,“女子應當矜持”的回應。

不僅是不喜歡,簡直就是瞧不起。

後來陸湛和衛萱定親之後,衛蘅心裏都恨不能將陸湛撕來吃了,有什麽了不起的,說到底還不就是個齷蹉男子,也沒有比其他男人幹凈的地方。

說實話,也就衛萱嫁進齊國公府能如魚得水,可就是這樣,後來大夫人木氏也沒少背地兒流淚。

這世上每一位才子的身邊都有一位紅袖添香的侍女,陸湛陸大才子也不例外,唯一獨特之處,是他的那位侍女,生得國色天香,又才華出眾,據說除了出身差一點兒之外,其他皆不遜色於衛萱。

衛蘅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女子就覺得可怕,居然是衛萱第二,還天天在衛萱這個主母跟前礙眼,實在太可怕了。也就只有衛萱能壓得住那位侍女。可即使這樣,衛萱前腳生了嫡長子,那侍女後腳就整出個庶子來,這位二公子深得陸湛喜歡,後來證明,二公子比衛萱生的大公子還更有能耐。你說衛萱膈應不膈應?

衛蘅只要想起這些來,就有一種惡意的快感,真是罪過罪過。

這也就算了,此外要伺候楚夫人那樣冷冰冰的常年板著死人臉,那樣吹毛求疵,那樣出身高貴,又那樣玻璃心的婆婆,沒有衛萱那種長袖善舞的本事,那就只有歇菜的份兒。

再後來,陸湛位高權重,送進他府上的女人就更多了。沒有衛萱的本事,試問哪個女人,能做到與陸湛一直琴瑟和鳴,鶼鰈情深。

衛蘅年紀大了之後,經歷的事情多了之後,年少時對陸湛的那一點點動心早就煙消雲散了,後來她看著衛萱才不過三十來歲的人,就生了白發,眼角的皺紋都可以夾死蚊子了,心裏只覺得後怕,幸虧是衛萱嫁給了陸湛啊,而她也是幸虧嫁給了範用。衛萱一輩子都要防著別的女人搶相公,還要和她的婆婆楚夫人搶著養兒子,且還得隨時補充學識,免得落得和陸湛沒有共同語言的下場。

衛蘅就是想一想,也覺得累。誰嫁給陸湛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咱們再說回畫舫上來,衛萱幾人去了陸家的船上後,衛蘅總算樂得了清凈,坐在窗前賞燈。她那三個嫂嫂,除了葛氏陪著衛蘅以外,蔣氏、古氏都去別的船上應酬去了。

葛氏不是個多話的,姑嫂兩人偶爾對視一眼,會心一笑,又轉頭去賞燈。船頭,船娘溫著花雕,衛蘅要了一盅,舉杯邀月,臉上染了薄紅,簡直光艷不可方物。

葛氏原本賞燈的眼睛已經挪到了衛蘅的身上,再轉不開眼珠子。舷窗外的月光和燈光映入船內,暈繞在衛蘅的周圍,讓她的秀麗的輪廓變得遙遠起來,仿佛雪山尖上的一抹霞光,又仿佛深海龍宮裏的一斛明珠。

葛氏也說不出衛蘅的美,只覺得任何詞到了她跟前就顯得平凡和普通了。而衛蘅的美,美在多變和皎皎。小小的姑娘家,一眼看不到底,既有小姑娘的嬌憨,也有世家千金的驕氣,更有一種通透的靈氣,像一片海,而不是一汪泉。

這樣的人兒,真不知道將來會花落誰家?不過葛氏唯一能確定的是,不管落在誰家,都是舍不得讓她這樣的人兒受苦的。

船緩緩行到青龍橋,衛家男丁的船上熱鬧非凡,呼朋引伴,喝酒吟詩,針砭時政,不亦樂乎,更有青樓畫舫的花魁相伴,哪裏還顧得上家中女眷。這是男子的風流可以肆意的花燈節,只會叫人覺得風雅,卻哪裏顧得上女子心裏的酸楚。

葛氏同衛蘅在仆婦和等在碼頭的家丁的陪護下棄舟登岸,上到了燈火輝煌的禦街。

禦街上,真叫是月色燈山滿帝都,香車寶蓋隘通衢,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那燈“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叫賣聲、喝好聲,聲聲震天。

青龍橋上還有雜耍藝人,弄劍、跳丸、倒立、頂竿、走索、戲獅,吞刀、吐火、屠人,舞巨獸、耍大雀、馬上技藝、車上緣杆,簡直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