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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霧坐起身,抱著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清冷冷的月光透過窗紗映在桌台上,將阿霧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襯得越發蒼白。單薄的夏縐覆在她身上,卻依然顯得弱不勝衣,清清渺渺的。

阿霧想起,那會兒她和楚懋好著的時候,他也是三天兩頭送她東西,奇珍異巧,無奇不有,那樣的匣子阿霧也有,只是不知道仍在哪兒了,當初的康寧郡主何曾在乎過楚懋的心意。

直到風吹在臉上發涼,阿霧才發現自己哭了,她抹了抹眼淚,重新躺下,不敢去想任何東西,只要一想,心就扯著痛。

挨到了元旦,初一時宮中照例要舉行家宴,但是如今楚姓皇族凋敝,在空蕩蕩的宮殿裏,難免將家宴襯得越發冷清。

原本是皇帝單獨一桌,皇後一桌,嬪妃幾桌,再有各親王並王妃等的桌面。

可如今宮中一切嬪妃皆無,總不能阿霧一個人孤零零坐著,且親王中也只剩下楚懋的一位五皇叔和當初的那個傻子七皇子。而五皇叔常年躺在床上養病早就由兒子進宮告了假,這又是孤零零的一桌。

阿霧在安排席面的時候也忍不住嘆息,如果宮裏頭有孩子的歡笑聲就好了。

最後阿霧還是按照在最初在祈王府那般,尊古制,分幾而食。

花月雙輝樓足夠的寬敞,完全可以容納。而且樓內還有一處小戲台,正好請了戲班子來熱鬧,省得場面冷清。阿霧還特地吩咐下去,在上京尋了最擅滑稽戲的醜角兒來唱兩出,只求到時候能有一點兒笑聲。

到家宴上,果然贏得了陣陣笑聲,不過都是出自七皇子,也就是韓王同王妃那兩處。至於其他人,楚懋是一直板著臉,惠德夫人愁眉不展,而鸞娘的心神都在楚懋身上,他不笑,她也就笑不出。阿霧自己,不哭都算是很不錯的了。

阿霧幾乎是有些感激地沖韓王看了看,盼著他多笑幾聲。

席上一直有熱菜上來,阿霧食之無味,倒是楚懋那頭有點兒動靜。

呂若興從楚懋跟前的席上端了一碟菜,直直走到鸞娘那一席,“皇上說令柔縣主愛吃蝦,這碟菜特地留給縣主的。”

這 樣的席面上,皇帝賜菜是很尋常的事情,只是鸞娘得了頭一份兒,讓人有些意外而已。韓王妃向雲佳難免多看了鸞娘幾眼。她自然不能像韓王一樣無憂無慮的過日 子,她還得替兒子操心,不能同宮中疏遠。皇後端著冷冰冰的臉在上,實在是難以高攀,而她一個婦道人家也無法親近嘉和帝,能有鸞娘這條線就實在是太好了。

鄭鸞娘離席跪地磕頭謝了恩,又主動地拿起酒杯上前兩步給楚懋敬酒,臉上已經帶上了燦爛的笑容。楚懋連幹了三杯,臉上泛起一絲紅色,席面上的氣氛終於好些了。

韓王憨憨的,也去敬了三杯,楚懋來者不拒,最後還是鸞娘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大著膽子擋住了楚懋自己倒酒的手。

“皇上,你不能再喝了。”鸞娘癡癡地看著楚懋。

楚懋果然停了酒,揮了揮手。

“倒茶吧。”楚懋道。

呂若興臉上帶著笑的感激地看了鸞娘一眼,將熱茶給楚懋捧上。

阿霧則全程眼觀鼻、鼻觀心地充當背景。好容易熬到席散,守完歲回了長樂宮。

阿霧擁被而坐,癡癡地想著事情,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楚懋已經記住了鸞娘的喜好了,他們肯定在一起用過膻,也許楚懋還為鸞娘夾過菜,換來鸞娘燦爛的一笑,就像今夜一樣。

阿霧不得不承認,那樣的笑容真好看,連楚懋都看入了神。楚懋本就容顏俊美、清雋不凡,如今更加內斂沉穩,同天真嫵媚的鸞娘在一起,看著就讓人舒心和羨艷,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得出這樣的結論,讓阿霧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她如今就像病入膏肓的人一般,疼得厲害了,就想在身上另刺一刀,來緩解前面的痛苦,哪知道這新傷口卻絲毫不比舊傷口來得輕松。

至於今夜,獨自回到乾元殿的楚懋,臉上依然絲毫沒有新年伊始的喜悅。

“拿一壇酒來。”楚懋坐在寢宮內的炕床上,自斟自飲,連下酒菜也不要。直到他頭重腳輕的看見龍床上疊著的被子漸漸隆起,裏頭一個人兒探出頭來,嬌嗔道:“殿下,你怎麽還不睡?”

“阿霧。”楚懋踉蹌著趨到床邊,伸手一撈,卻什麽也沒有,只有滿手的空蕩蕩。他開始翻枕頭、翻被子,連床下都爬進去看了,什麽也沒有。

“阿霧。”楚懋痛苦的喚著,就那樣趴在床前的腳踏上睡了過去。

呂若興抹著淚地叫了幾個太監進來,輕手輕腳地將楚懋擡上床。

從嘉和三年的春天開始,宮裏關於鸞娘和楚懋的傳聞就更多了,也時常能看見二人在禦花園裏同行,或賞花,或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