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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夫人。”應芳芳福了福身道。

阿霧因不能自稱姓榮,便借了崔氏的姓氏,不知情的人便叫她崔夫人。只是應芳芳的這副做派,越發讓阿霧肯定她不是王永成的正頭妻子。若是黃氏來了,哪裏肯向一個小妾行禮。

盡管阿霧也知道她自己目前的身份只是個“妾氏”,但是她自己的一舉一動可絲毫沒往那方向上靠過,心裏多少對王永成也有些意見,不知道他哪裏找來一個應氏來敷衍自己。

“請坐。”阿霧淡淡地道。

應芳芳畢竟是花國魁芳,心裏頭雖然不喜,可面上絲毫不顯,“今日冒昧來訪,還請夫人海涵。我家老爺同祈王殿下去了上海,一來一回也要兩、三天,他便特地吩咐我來陪夫人逛逛樂,賞一賞淮安的山水。”

阿霧自打來了淮安還從沒出去過,她的身份畢竟上不了台面,加之楚懋又故意淡化她的存在,淮安官眷之間的一眾應酬從沒邀請過她,所以也算得上是深閨寂寞了。

以至於阿霧看在應芳芳舉止還算大方的份上,並沒有戳穿應氏的身份,但是她也沒有要自貶身份,同應氏應酬的打算。

應氏見阿霧端茶,不發一言,這裏頭就有一層不歡迎來客,端茶送人的意思,應芳芳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了。

這位崔夫人,氣質高華、風姿天韻,容貌更是應芳芳這些年所見之最,這樣的人也只是妾氏,應芳芳的心裏多少有些奇異的快感,可是見對方這樣的端架子,又作出一副世家閨秀的模樣,又讓應芳芳有些膈應,心裏頭便惦記著王永成在上海的事情。

那董如眉雖然及不上這位的顏色,但是那一腔婉轉小調和風流媚態,卻勾得男人心癢癢,王永成當初之所以沒選擇去摘董如眉那朵花,實在是因為爭她的人太多,才轉而求其次的,這一點應芳芳雖然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

一想到祈王殿下將會成為董如眉的入幕之賓,再看這位的樣子,應芳芳心裏多少舒坦了些,笑容也不再僵硬,“咱們淮安雖然不如蘇杭的名聲大,可胭脂湖的一湖胭脂卻是別地兒都沒有的,坐在畫舫上一邊聽曲兒一邊剝蓮子,還有烤胭脂魚,可都是別地兒嘗不到的。”

應芳芳說得有些誇張,而阿霧又懼水,她著實沒什麽興趣去遊湖。而應芳芳何等眼色之人,見阿霧不為所動,又觀這位的做派,雖淪落為妾,只怕也是大家出身,便又道:“夫人不知道咱們淮安有一絕,這就是咱們淮安的女人不輸男人。”

“漕幫裏頭好幾個女兒身的大當家,她們經常說男人能做的她們也能做,男人享受的為何她們不能享受,所以咱們淮安湖上那些點美人燈籠的畫舫裏的姑娘,咱們女子一樣可以叫來樂一樂,聽一聽她們的吳儂軟語。”應芳芳道。

應芳芳的這話讓阿霧心裏頭一動,果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阿霧從沒想過這世上還有這等事。

“那就有勞應夫人了,我來淮安這麽久還沒出過門呢。”阿霧淡笑道。

應芳芳手裏頭有王永成的“尚方劍”,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她和阿霧借用的是王永成遊湖的那艘畫舫,豪華精致,船頭的燈籠上寫著一個“王”字,在淮安這片水上完全可以橫著走。

胭脂湖因為落日余暉將湖水暈成了胭脂而得名,景致也說不上特別。阿霧懼水之疾日前已經好了許多,望著滿湖金鱗,至少在人前已經可以裝得若無其事,不叫人看出弱點來了。

淮安的小曲因受漕運的影響,俚俗之詞頗多,這樣那些漕工才聽得懂,可聽在阿霧的耳朵裏,就難免粗俗了些,擡手遣退了那兩個小姑娘。

夜幕降臨,湖面上畫舫來往如織,宴客人家的燈籠是別致的美人燈,也寫著名號,阿霧的耳朵尖,聽見一老一少的聲音傳來,少見的清雅入韻,她從窗戶往外看了看,只見對面那艘畫舫的美人燈籠上寫著一個“董”字。

“夫人好眼力,那董眉兒號稱董如眉第二,是這片湖上的花魁人物,每日裏應酬不暇,她的曲子唱得極好,一手琵琶更是出神入化,不如我們叫她過來唱一曲?”應芳芳笑道,今日頂著王永成的皮,正好會一會老王的新歡。

阿霧點了點頭,她只覺得新奇,居然婦人也能叫牌子。

應芳芳吩咐了一聲,艄公便將船靠近了董家畫舫,一個小廝見船靠近,靈敏地跳了過去,不多久就又回了船上,而董家畫舫裏就有了動靜,兩條船的艄公已經開始搭橋,

再然後,阿霧便見著對面船上,一個身姿裊娜的女子由著侍女扶了出來,提著裙腳,緩緩地行了過來,後面跟著一老一少,還有一個侍女手裏抱著琵琶。

董眉兒撩了簾子進來,看到應芳芳時,眉毛一擡,有些許吃驚,再擡眼便看到了阿霧,而四周卻不見王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