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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霧偷偷掀開車簾,眼睛很有技巧地藏在後頭偷看,外頭的人絲毫察覺不到,像她這樣的閨秀,早就練就了一副做壞事不露痕跡的本事。

“有什麽好看的?”楚懋放下手裏的書卷問,將下巴擱在阿霧的肩上,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世之熙攘,人之百態,果真是好看得讓人收不住眼睛。

“你瞧那個孩子,深目光額,真漂亮,不像咱們夏朝人,也不像韃靼人,半夏半胡,可長得比咱們都漂亮。”阿霧道。

“這世上誰能生得比你漂亮?”楚懋笑道,“不過看來胡夏通婚,後人的確長得不錯。”

兩個人在車簾後評頭論足,末了,阿霧嘆息一聲,“這就要回去啦?”

楚懋卷了阿霧耳畔的一綹碎發纏繞在指尖,因出門在外,又在行路上,阿霧自己的手在梳發一事上也十分不靈巧,因而只隨意地編了個長辮子垂在腦後,頭上一絲首飾也沒有,可這越發襯出她稚嫩的清水出芙蓉來。

剪水雙眸,羽睫微顫,十六歲的少女,會不會太嫩弱了些?

“你瞧你,在洛北的這半年吃不好睡不好,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還留戀這兒?我以為你該想念上京想瘋了。”楚懋把玩著阿霧的頭發。

“我的確想念上京,可我也喜歡洛北的風情,這兒讓我有一種,嗯,有一種……”阿霧低下頭開始想怎麽遣詞,“自在,自由自在的感覺。”

“你的確自在了,居然敢換了男裝去茶樓喝茶。”楚懋捏了捏阿霧的鼻子。

“哎,真想念呐。”阿霧笑道,“明日就到江城了,殿下容我進去逛半日吧,聽說江城是洛北最繁華的地兒,我還沒去過呢。”阿霧已經想好了,如果楚懋不同意,那麽即使是撒嬌,她也得纏了他應允,甚至可以出賣一點點色、相。

阿霧雖然懵懂,可她畢竟敏銳,這些日子裏早捉住了楚懋的弱點。

“也好。”楚懋居然輕易地就答應了,這多少又出乎阿霧的意料了,她的料事如神,總會在祈王殿下這裏吃敗仗。

更有意思的是,阿霧以為自己要破費唇舌才能讓楚懋同意自己只帶冰霜出去,可他居然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囑咐道:“早些回來。”

江城有四季錦和德勝布莊在洛北一帶最大的分店,阿霧在色色樣樣的錦緞前挑花了眼,每看一匹都忍不住問問冰霜的意思,最後將冰霜弄得不厭其煩,主動地站到了店門外。

阿霧轉過身像狐狸般地笑了笑,她晃動的耳垂上綴著的一對刻著卍字的明珠,早就驚動了四季錦的大掌櫃。

“夫人是?”江城的四季錦由柳京娘掌管,武大掌櫃每年年末都會進京向柳京娘述賬,因此他同柳京娘還頗熟,但至於上頭的大老板他可就無緣得見了。因此今日武大掌櫃乍一看到這對以往只見其圖不見其物的四季錦最好令物,難免有些激動。

阿霧看著武安惠眼裏的懷疑,不以為忤地笑了笑,從隨身的荷包裏掏出一枚私印來,呵了口氣,示意武安惠伸出手來。

武安惠伸出左手,阿霧笑著搖了搖頭,他這次換成右手,阿霧在他的手背上蓋下一印,上書“四季如錦”四個篆字。

“不知大老板有何吩咐?”武安惠的表情瞬間變得尊敬而凝重起來,他萬萬沒料到大老板會是個女人,而且看起來如此年輕,如此柔弱,若非親眼所見,打死他他也未必肯信。

阿霧對這位武掌櫃的上道十分滿意,她時間本就不多,也就開門見山地低頭吩咐了幾句。

武安惠聽了阿霧所說的消息後,這下是誠心誠意地服氣了,胡夏互市,可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只是不知這位大老板是何來歷,這樣隱秘的事情,連他們在洛北的眼前都沒報回來,大老板就知道了,還千裏迢迢地來了江城。

最終阿霧選了五匹錦緞,武安惠親自替她抱上了馬車,阿霧背對著冰霜,將自己的兜帽取了下來,沖武安惠一笑,“武掌櫃,下一回我見你,可就不蓋章了。”

武安惠掐了掐自己的臉,才回過神來,心裏道,虧得自己四十好幾的人了,否則從此還不得失魂落魄不可。

阿霧回去的時候,心裏還有些心虛,但是楚懋居然一點兒不問她的行蹤,只說:“那匹雨過天晴的你用來做件褙子應該不錯。”

阿霧點了點頭,她心頭也是這般想的。

一路向東,霜雪初霽後,已經可以遙遙望見上京外頭的清涼山了。阿霧心裏頭著急,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不過可以想見的是,一旦入京,楚懋應該會忙得腳不沾地兒,等他空下來同她聊天時,只怕已經太遲了。

阿霧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小幾上敲著,楚懋看了她兩眼,她都沒察覺。

“有心事?”楚懋問道。

阿霧愣了愣,搖了搖頭道:“也不算什麽心事,只是這一路我都在尋思,即使金國爾汗同殿下談好了條件,可他手下的那些部落肯不肯服從,萬一他縱容那些部落來尋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