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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楚懋回來了,郝嬤嬤不顧病體硬是咬著牙手撐在小幾上借力站了起來,當然也少不了佩蘭的支撐。

楚懋一進來,見郝嬤嬤如此,就道,“姑姑你快坐下,快入冬了,你的腿又疼得厲害了吧,”

阿霧擡眼看了看楚懋,這位爺平日言簡意賅,可還沒聽他說過這麽長一句話的。

在楚懋親自扶了郝嬤嬤坐下後,阿霧乖巧地站起身讓了座,自己反而坐到了楚懋下首的一張玫瑰椅上。郝嬤嬤又想起身給阿霧讓座,嘴裏說著老奴不敢越矩之類的話。

“姑姑,你就坐吧,她是晚輩,敬著你是應該的。”楚懋為郝嬤嬤和阿霧的相處定下了基調。

阿霧心裏冷笑一聲,雖然知道這一聲“姑姑”,是對宮女子的稱呼,楚懋從小叫慣了,哪怕郝姑姑已經成了郝嬤嬤。可阿霧還是覺得心裏難受,按說楚懋的親姑姑只有一個,那就是福惠長公主。可這兩位同為長輩的姑姑之間的待遇可是千差萬別呐。

雖然阿霧也知道自己是強詞奪理,長公主和楚懋之間的恩怨多了,可人心本就是偏的,沒有道理可言。

楚懋的眼睛往小幾上的匣子處掃了一眼,阿霧立即又乖覺地站了起來,“先頭我同嬤嬤正說這個事,我年紀輕沒經歷過事兒,哪裏管得了偌大的王府,還想請嬤嬤再辛苦幾年,也讓我好跟著學一學。可又憂心嬤嬤的身子骨,所以還請王爺示下。”

楚懋的唇角勾起了三分弧度,這算是對阿霧的識趣表示了高度的贊揚。要知道四皇子嘴角的那一分弧度是天生端著的,如果勾起兩分,那或許是嘲諷也或許是謔笑,但三分弧度那就是真誠贊美了。就這麽個細微表情,阿霧研究了許多年。

“姑姑把匣子收回去吧,王妃說的也有道理,今後還請你多指點她。”楚懋果然還是希望郝嬤嬤管家的。

阿霧笑著坐了回去。舉止得宜地聽著楚懋和郝嬤嬤寒暄,並能適時加入一兩句很合宜的話,今天的會面算得上賓主俱歡,只不過阿霧才是賓而已。

最後楚懋親自扶著郝嬤嬤上了停在玉瀾堂內的竹轎,還親手為郝嬤嬤的膝蓋搭上了虎皮毯子。

阿霧自然也在旁邊,腦子裏想的卻是,原來楚懋絲毫不忌諱與郝嬤嬤有接觸的,他的潔癖呢,或者說潔癖其實是怪癖?

到了郝嬤嬤住的紅藥山房,佩蘭小心翼翼地扶了她下來,一邊走一邊再忍不住把憋了一路的話倒了出來,“嬤嬤,王妃剛才說的真話還是假話啊?”

郝嬤嬤的腳步停了停,“不管真話假話,你今後都要敬著這位王妃,拿得起放得下,是真正的聰明人。”

佩蘭“哦”了一聲,小聲地道:“王妃長得可真美啊。”

郝嬤嬤嘆息了一聲,“是啊,百年難出的美人,就連當年的……”郝嬤嬤沒有繼續說下去。這樣的美人,這樣靈透的心思,不為利動,不為名搖。自己要把府裏的對牌和鑰匙交給她時,她的眼裏沒有一絲的波瀾,恐怕當時她就不想接這個活兒,但又怕自己身體支撐不住,擔心殿下怪罪,這才讓人去請殿下回來。

而殿下不過是一個眼神,就叫她看穿了態度,立馬就推拒了這管家的權利,並且把開始說的讓自己再管些時日,變成了再管幾年。

真是看透了事情的明白人。自己一個乳母能做什麽,又無親人,也就無那所謂的私心,累死累活管個家,還不是為主子盡心盡勞。她不擔責,日子過得更輕松。

但是郝嬤嬤也知道管家這是楚懋對她的看重和敬待,她不能不識好歹的拒絕。對於名不正言不順的人來說,再也沒有比掌握實權更好的體面了。

而這廂楚懋將匣子又給了郝嬤嬤後,回頭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阿霧。

阿霧心裏冷哼,只覺得楚懋多疑得可惡,以為誰都惦記你那點兒家底啊?

其實換了是誰都得覺得奇怪,一府的主母上無婆母,還拿不到管家權,她能是真正的心甘情願嗎,會不會暗地使絆子?

盡管阿霧覺得楚懋拿齷蹉懷疑傷了自己的光風霽月,可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低頭。必須得借機表明真心才好,否則她害怕今後郝嬤嬤那邊有什麽幺蛾子哩,就算郝嬤嬤沒有,但是那位義妹就不好說了。

因為這位義妹,阿霧已經回憶起她的身份了。

待兩人重新入座後,阿霧有意陳一陳情,表一表真心,例如,王爺的乳母就是妾的乳母,妾是由衷地高興郝嬤嬤能管家,妾也會跟著她好好學的,定然不會讓王爺為後宅的事情分心雲雲。若是能說得楚懋略微內疚,那能再討要一點兒好處就更好了。

阿霧深諳言語的妙處,有時候做得好,未必趕得上說得好。

不過阿霧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楚懋問道:“王妃可有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