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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姨娘的柔情手段在榮三爺身上收效甚微,她自然而然地就轉而憶起了老太太來。

前段日子老太太因著三房的雞飛狗跳,崔氏和阿霧的同時病倒,心情極為高興,連著對崔氏的磋磨都放松了不少。但自從崔氏和榮三爺和好後,她的臉色便又差了起來。

崔氏的身子才好,老太太就病了,延醫問藥,躺在床上有些起不來了,三個媳婦都要在跟前兒守榻盡孝。

大夫人管著府裏的上上下下,整日繁瑣的事不斷,老太太特免了她的伺候。更有甚者的是二夫人,居然“老蚌懷珠”,據說有了。

於是伺候老太太的重擔就落在了崔氏身上。

崔氏如今已幾乎回不了院子,晚上要在老太太的屋裏打地鋪,“把屎把尿”地伺候老太太。阿霧去上房請安時,見崔氏連梳頭的時間都幾乎沒有,邋遢得沒個人樣了,她身子本就剛好,哪裏經得住這樣沒日沒夜的折騰,一日裏能囫圇睡一個時辰已經是老太太開恩了。

阿霧打聽得老太太的手段,她人上了年紀,睡眠少,半夜裏要醒個七八回,一會兒要水,一會兒腳痛要人捶腿,都要崔氏親自伺候,不得假手他人。明明屋子裏有睡榻,卻要讓崔氏在她的腳踏上鋪鋪蓋卷睡覺,身都不敢翻。

而崔氏這邊,因同榮三爺剛和好,更不願讓他因自己擔上個不敬嫡母的罪名,再艱難也咬牙忍著。

這大冬天裏,簡直就是收人命的事。阿霧暗恨老虔婆的狠毒,她看老太太榮光滿面,哪裏是有病痛的樣子,這明擺著是故意折騰崔氏的局。阿霧回去同榮三爺說了崔氏的境況,便是榮三爺也許久沒見到崔氏了。

崔氏自己憔悴,榮三爺去請安時,她都不願見他。就怕他心疼自己,同老太太頂上。

榮三爺聽了阿霧的話,神情黯淡,低頭不語,眼角有些水光,他也不容易。老太太掐著人倫,他一時也想不出妥帖法子來。

“爹爹,阿霧不要後娘。”阿霧親近榮三爺時就愛喚他爹爹。

榮三爺摸了摸阿霧的花苞頭,“胡說,阿霧不會有後娘的。”

“後娘兇。”阿霧嘟嘴。

榮三爺正待安慰阿霧,忽然眼睛一亮,刮了刮阿霧的鼻梁,“好阿霧,你可是你娘的救星,小鬼靈精的。”榮三爺展顏一笑,大踏步地出了屋。

阿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嫌棄地拿手絹擦了擦。哎,除了香噴噴的崔氏,她可不愛人碰。好在榮三爺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阿霧喚來紫扇問:“王姨娘最近怎樣?”

“她給老太太屋裏的姚黃、魏紫都送了荷包,遠遠看著,荷包鼓鼓囊囊的,她屋裏的晴明同老太太屋裏的三等丫頭薔薇走得近。”

阿霧皮笑肉不笑地拿手叩著桌面,瞧著也不算聰明嘛。崔氏這樣寬容的主母她上哪兒去找,若真如她算計的那般成了,以後進來個潑婦,到時候看治不死她。

阿霧哪裏猜得到王姨娘的心思。王姨娘眼見榮三爺對崔氏是一顆真心,知道自己插不進針,除非崔氏有個三長兩短,哪怕再進來個厲害的,哪又怎樣,王姨娘自認是不輸人的。

何況她又討好得六姑娘,六姑娘也多與她青眼,不怕她今後親後娘。如今這時段,王姨娘將一顆恨阿霧斷她後路的心藏得嚴嚴實實的,只低了頭處處討好阿霧,如今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至於老太太那兒緣何忽然起了折騰崔氏的心思,收了王姨娘不少好處的姚黃、魏紫說的壞話也算是功不可沒。她二人沒少在老太太耳邊挑撥說崔氏是如何在她身後詛咒她老不死的。

老太太這麽些年留著崔氏是因為她性子懦弱,出身不好,容易拿捏,但她年紀越大就越怕死,而恰好崔氏就咒在了這一點兒上,老太太就受不了了。

何況,隨著兒子漸漸長大,安國公又漸漸不問事,越發養得老太太一副唯我獨尊的性子,動輒就覺得自己手握了生殺大權,讓人生就生,讓人死就死,不說越老越良善,偏偏心思越發狹窄陰毒。

又說,榮三爺手腳麻利,過了不久,他的“美事”就傳進了府裏。

自古就有榜下捉婿的美事,奈何榮三爺家中已有嬌妻,盡管他風度翩翩、儒雅俊美,也不得美人青睞。可是若榮三爺喪妻,雖然是繼室,也有人是一千個願意的。狀元郎跨馬遊街時的風采,不知留在了多少姑娘家的心裏。何況這位狀元郎還是安國公的三公子。

在翰林院的尊貴前途和狀元郎的才華跟前,“庶”字幾乎就可以忽略不提了。

阿霧安靜地坐在屋裏描花樣子,紫扇忽地從外頭回來,沒遮沒攔地嚷道:“姑娘,大事可不好了。”

阿霧擡頭看了一眼紫扇,放下手裏的筆,走到南窗炕前,從小幾上溫著的雙層青花魚戲蓮葉瓷壺裏倒了一杯熱水,就勢坐了下來,“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