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鬧鬼哭狼嚎

阿霧從小長大的環境裏教的是,要將一切可以增加自己政治資本的人物都要籠絡在手裏,所以若今日她和榮四對換位置,她只會為榮四叫好,誠心與她交好,甚至不惜順勢討好她。尤其彼此還是一家人,榮辱與共,她希望家裏的每個人都好,畢竟獨臂難支,獨木難成林。

阿霧並不以為榮府一個榮吉昌中了進士就能有多大改變,重要的還是要一家子彼此幫扶,若榮府有人惹禍,外人看到的是整個榮府,而不會是他個人,所以阿霧並不希望有人拖後腿。

但榮四,甚至是榮二爺和榮大爺都不一定這麽想。

以榮四來說,她是典型的見不得身邊人好的性子。京城那麽多貴女,身份、容貌、腦子比她好的多的是,也沒見她去使絆子,見著別人時也不見有多不喜歡,可偏偏到了她自家的姊妹身上,別人的優點變都成了讓她看不慣的缺點。

也不知這是不是就叫遠香近臭。

而像榮四這種無法容忍身邊人比她好的人其實並不少。

人都有痛腳,如今新裙子就是阿霧的痛腳,看著那刺眼的墨跡,阿霧氣得眼發暈,康寧郡主可沒受過這種閑氣。被人欺負了,還不能手可不是阿霧能忍受的。

阿霧往身邊的紫扇看了看,這丫頭在自個兒院子裏橫得不得了,出來了跟小白兔似的,只會紅眼睛,看來是指望不上她站出來維護自己了。要換了上輩子,她身邊的四個丫頭早出來教訓榮四了。

阿霧想了想,覺得這氣兒氣不順,再說了以後只有榮四求自己的地兒,沒有她求榮四的地兒,犯不著怕她,阿霧多少還存著點兒仗勢欺人之意,仗的是榮三爺今後的勢。

所以阿霧很幹脆的將自己磨好的墨汁澆在了榮四身上。

這下可點燃了炮仗。

榮四什麽人啊,蘭姨娘的女兒,蘭姨娘當初受寵時那潑辣勁兒,府裏的老人至今還記得呐。

榮四跳起來就拉扯阿霧,“你居然敢潑我墨汁?”

阿霧是“斯文人”,哪裏想得到榮四居然會拉扯自己,她忙忙後退,嘴裏卻不饒人,“那也是你先弄臟了我的裙子。”

“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榮四的手已經撓上阿霧了。

阿霧臉上挨了一抓,疼得叫喚,心裏也犯了橫,腳下被桌子擋著,再退不了,阿霧從重生開始就一直有憋著一股兒氣,從沒順過,所以索性一股腦兒借著這機會發泄了。

於是什麽貞靜柔順、嫻淑端莊的貴女之訓都拋諸腦後,雙手一舉,回撓了榮四一抓。

女孩子打架毫無章法,毫無看頭,奔著對方的頭發和臉就去了,弄得跟殺父仇人一般,手腳並用,又撓又踢,又咬又扯。

榮四仗著比阿霧年歲大,身材高,讓阿霧吃了不小的虧,阿霧則是越戰越勇,她這些時日每日練那天竺來的養身法,腰肢柔韌、動作敏捷,雖然沒打過架,但跟著榮四現學現賣,很快就能躲過榮四的狠招,回她一招半爪,誰也沒落著好。

被人尖叫著拉開的時候,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阿霧的袖子也被從肩膀處給扯裂了,榮四也沒好多少,衣襟都開了半截。

“好了好了,我說你們兩個,瞧瞧都什麽樣子,弄得跟個瘋婆子似的,哪裏還有姑娘的樣子。” 榮五在一旁開口將臉紅得像鬥雞一樣的兩個人都給嗆住了。

榮四直接回了一句,“你少出聲,這會兒裝什麽好人,先幹嘛去了。”

榮五被榮四嗆得臉色一變,尷尬得不知如何再說。

榮四這會兒恢復了些理智,有些懊惱怎麽就把心裏話給說了,但一時抹不下面子來給榮五道歉,就這麽僵著。

阿霧這會兒若是清醒的,一定會對榮四另眼相看了,這姑娘還算直楞,人雖然討人厭了點兒,但不會讓人太過防備,阿霧也不是真生她的氣,只是一時激憤而已。

榮五這個人阿霧早知道是這樣的。所謂的京城雙姝,就一個字,裝。裝賢德、裝淑貞、裝才女。因此,若真要在矮子裏面拔高個兒,阿霧平日裏更願意接近榮四些。

可是阿霧這會兒面相癡呆,跟受了莫大驚嚇一般,嚇得紫扇急慌慌地拉了個才總角的小丫頭,讓去稟報崔氏。

阿霧癡癡呆呆地任紫扇檢查著有沒有傷著哪兒。她心裏只被一個念頭給魔怔住了,打架了,她居然打架了,而且僅僅是為了一條裙子而已,如今她跟書裏那些個市井潑婦又有什麽區別。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不是在這安國公府待久了,已經從非梧桐不棲的鳳凰墮落成了麻雀?或者說,她內心深處其實一直住著個粗鄙之人?

這兩種原因無論是哪一種阿霧都無法接受。

打架,這可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呐,可為何她心底反而偏偏覺得解氣?阿霧很悲傷,她打心底覺得自己辜負了長公主上輩子的教養,原來她最深處還有這等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