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隔雲端(第2/3頁)

一入玉熙堂,楚漣漪就攤在了床上,暗香趕緊讓人裝了暖婆子給楚漣漪烤在腹部,王媽媽則心疼地在床頭輕輕揉著楚漣漪的頭發,想給她減輕一點兒痛楚。

到了晚飯時,楚漣漪依然不見好,還躺在床上起不來,便讓暮雨去三秀庭院回話,道自己身體不適,不能過去伺候了。

偏偏事有湊巧,唐樓從外面回來,正是晚飯時間,便直接往三秀堂來了,進來才發現氣氛陰沉,而楚漣漪並不在內。

太夫人坐於椅上,一臉不悅,“你媳婦兒是真病了還是假病了?她那身子骨,可真是她的好借口。”

唐樓何等聰明,憶及今早發生的事情,便知道母親言語裏的意思了,只是他剛回府,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奈何楚漣漪早有裝病的前例,無怪乎母親要懷疑。

但唐樓卻同太妃的想法不同,盡早他觀楚漣漪的臉色,一臉平靜,以他對楚漣漪的了解,她是那種喜怒都能明明白白看出來的人,所以並不像假裝。

唐樓匆匆用了飯就回了玉熙堂,只見玉熙堂上上下下都安靜極了,並沒聞見藥味。

唐樓轉進內室,見床帷低垂,隱約可見楚漣漪躺在帳內,出聲問暗香,“王妃得的是什麽病,可請大夫了,讓人取了我的名刺,去太醫院把江太醫請來。”

暗香聽了唐樓的話,覺得左右為難。自家主子在這等私事上,素來面皮薄,甚至有點兒諱疾忌醫,別說太醫都是男的,就是微雨給她請脈問診,都要小心措辭的。雖然微雨也給她抓了藥,但經年累月效果也不大,這都是需要長期調理的病,姑娘吃藥一事上也就懈怠了,近年嘴裏老嘀咕什麽逢藥三分毒,吃藥就更難伺候了。

楚漣漪雖然痛得厲害,但是聽見唐樓的聲音便很快睜開了眼睛,萬不能讓自己如今這副憔悴的病態被他看去了。

楚漣漪強撐精神坐了起來,用手捋了捋頭發,又壓了壓鬢發,整理了一下衣襟,這才吩咐暮雨掀開帷帳,“是老毛病了,過些時日就好了,王爺不用擔心,也不必去請太醫。”

唐樓靜靜地站在一丈開外的地方,望著床上那個額冒虛汗,面色雪白,嘴唇烏白,臉上卻依然掛著得體笑容,一姿一態都要端著大家閨秀派頭的妻子。

有一刹那唐樓眼前的楚漣漪的影子和他的母親,那個風華絕代,無時無刻不優雅高貴的人穩穩地重合在了一起。

她們彼此實在是太像了。同樣的絕色,也同樣的無情,總是將每個人都拒絕在千裏之外,明明高高地冷漠地俯瞰著你,卻還要依著禮教不得不對你端敬恭順。

連在病中,也不忘自己的一姿一容,凡事都是一絲不苟,哪裏有同睡一張床的親密。

她們這些閨秀,總覺得儀態端莊是最美的,可是哪裏知道“玉人貪睡墜釵雲,粉消妝薄見天真”才真真是女人的可愛之處。

有時候,唐樓想起自己的父母,也不明白,父親同母親的那二十幾年是如何走過來的。只是當初驚采絕艷,文武雙全的父親最後被酒色掏空,戰場慘敗的悲劇唐樓總覺得他的母親未必就沒有過錯。

十幾年都不曾說話的夫妻,到了臨終之際,父親的嘴裏喊的居然還是自己母親的小名,那樣不甘,那樣死不瞑目又如何,她還不是沒有任何變化。

唐樓出神地想起他和楚漣漪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他從小就喜歡美麗的女子,像母親一樣美麗但卻溫柔、灑脫的女子。

在雨潤庵,唐樓看見那清淺池畔殘余的半桌茶,即使微冷,那清芬的茶香依然侵襲人的鼻尖。那白瓷茶杯的沿上,還有那女子香唇留下的淺淺粉印。

何等香艷與清新。

唐樓當時就不由自主的幻想,孤山寂庵,清池白鷺,素衣白紗,一人杯茶,是何等清新、灑脫的心性,偏偏卻要留下令人遐思的一抹粉色,令人向往。

月色下,那個人提著羊角燈緩緩前來收拾她殘留的茶桌時待唐樓看見她臉的時候,就徹底陷落了。

同樣的出色,卻完全不同於自己母親的灑脫率性的女子。

可是曾幾何時,那個人身上的光慢慢地消退,卻發現原來她和自己的母親沒有任何的不同,拗於禮教而背於情。

“娘可有說什麽?”楚漣漪其實也在責怪自己,怎麽這“親戚”來的時間如此巧合。

唐樓回過神來看著楚漣漪,她不僅是一個“完美”的妻子,還想做一個“完美”的兒媳婦,得妻如此真是夫復何憾了,唐樓有些自嘲地笑著。

“那邊沒事,娘只說讓你好好休息。”唐樓有些冷淡地道。

唐樓生平第一次後悔,如果當初他不是一意孤行,迫她嫁給自己,也許漣漪還是那個讓人心醉的人。

他於她不無內疚,窮盡力氣得來後,才發現她早已不是自己心裏的那個人了,而他好像還拆散了本該屬於她的那一份情感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