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你活著,我養你;你坐牢,我陪你;你死了,我給你收屍。”(第4/11頁)

另外兩個人要開車出外勤。一是為了設法搞到足夠的食物;二是不能孤軍奮戰,要聯絡其他留下來的、零散的保護區,協同合作;三是這種時候,他們是文明社會遺留下的眼睛,是歷史的目擊者、事件的見證人,有責任去留存相關照片、資料。也許有一天,這些東西就會用得上。

開完會之後,岑今心裏踏實不少,每個人都很樂觀——畢竟不是閉塞的年代了,全世界都在看,國際社會一定會很快插手,誰會放任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持續發生且發酵呢?

接下來的兩天,外勤的進展讓人鼓舞。

——他們成功買到了面粉、鹽、土豆,甚至帶回來一些紅茶。

——據說這樣的保護區不止一個,有個法國牧師的教堂裏藏了三千多卡西人,國際紅十字會在正常運轉,扛下壓力收治了很多傷者……

——他們甚至遇到了BBC的記者,據說有一部分照片已經傳回去了,很快會對全世界公開。

但接下來,希望就像燭火一樣,慢慢熄滅了。

緊急事件的處理其實也像災後救援,有黃金72小時。起初的幾天國際社會如果沒有重拳出擊或者明確發話的話,會被視作某種程度上的縱容,施暴者會更加囂張。

一天過去了,又一天。

太陽升起,星辰落下,有時候,岑今會呆看著手表表面的指針走完一圈又一圈,覺得卡隆像是被世界給忘了。

外勤帶回來的食物越來越少,車窗在某一次被砸得粉碎,每多出去一次,車身上就多一些破壞——據他們說,外頭已經進入了一種群體性的瘋狂,那些設路障的胡卡人,對他們越來越挑釁。

廣播晝夜不停,早期的煽動之後,播報換了內容,會放送各種地址,比如“快,我們在××附近發現了大批蟑螂,胡卡勇士們,拿起你們的刀,快來”,像是呼朋引伴的殺戮遊戲。

岑今的精神越來越緊張,做夢都會夢見廣播裏播報這所小學校的名字,然後無數胡卡人提著刀從四面八方湧來……

有一天,兩個出外勤的同事沒有回來。

不安像潮水一樣在保護區裏蔓延,等了一夜之後,那個負責安保的同事決定出去找。

岑今在高度緊張中又等了一天。

她就在這裏停頓,沉默了一會兒,磕掉煙頭的灰燼。

衛來問:“然後呢?”

岑今笑笑:“然後就沒回來。媽的,像是開玩笑,突然之間,就從四個人變成我一個人了。

“我整夜不睡,在黑暗裏瞪著眼睛,想著,我要完了,沒外勤、沒安保、沒吃的,天亮之後,只要再有一個胡卡人靠近試探,這個保護區就完了。”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黎明的時候,她忽然聽到車聲,然後有人撼著小學校鎖起的鐵門大喊:“有人嗎?請幫我們開一下門!”

“我透過窗戶往外看,看到撼鐵門的是個白人,當時的心情,像見到了同胞一樣激動。”

來的是熱雷米和瑟奇,兩人開一輛面包車,車身有“和平救助會”的徽標。

車子開進院子,車後遮蓋的帆布一掀,裏頭藏了十來個滿身血汙的難民。

“熱雷米說,他和瑟奇也是留下來的志願者,他們的保護區被沖破了,那些難民是他們一路過來時救的。”

熱雷米帶來幾個不怎麽樂觀的消息。

一是,局勢在惡化,國際社會集體啞聲,短期內好像沒有要幹預的意思。

二是,保護區也不安全了,光這兩天內,就聽說有兩個保護區被沖破。

三是,他們在路上聽說,有兩個外國人在車上私藏了卡西難民,想強沖路障,結果胡卡人的十多輛車緊追不舍,還在廣播裏呼籲更多的人趕來圍堵。那輛車在慌亂中翻下大橋,起火爆炸了。

岑今有一種感覺,那兩個外國人,也許就是她的同事。

衛來問:“那兩個人,熱雷米和瑟奇,是怎麽知道小學校的位置的?”

岑今說:“他們說,在路上遇到過我那個出去尋找的同事,他指給他們的。他們也把那兩個外國人翻車的事跟我同事說了,但我同事堅持要去確認一下。”

她舉起酒杯,仰頭喝下大半,舔了舔唇上的酒沫:“我那個同事,至今還是失蹤狀態。”

岑今甚至來不及為前同事痛哭,就已經和熱雷米、瑟奇在商量新的對策了。

熱雷米提議,非常時期,非常對策,隨著保護區接連淪陷,老一套的做法已經行不通了,不妨采取一些手段。

“熱雷米說,那些暴徒中,除了少部分是真正的極端狂熱分子,大多數人都是想借機撈點甜頭,可以買通的。他曾聽說,有些保護區之所以更安全,是因為負責人給軍方小頭目塞了錢,小頭目暗中給保護區行了方便。”

衛來問:“那你當時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