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放過我的人很多,你要不要先排隊?”(第3/12頁)

衛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站起身,走開兩步:“你再說一次?”

“你和那個‘濕氣沉沉’的岑小姐,相處得怎麽樣啊?”

衛來打心眼裏佩服麋鹿:“你都會用‘死氣沉沉’這樣的詞了。”

他很少能從麋鹿嘴裏聽到中文的、四個字的、成語。

麋鹿目的達到,心情大好:“衛,我就知道,你能聽出來的!成語好難!你怎麽樣,和岑小姐相處得來嗎?”

衛來說:“挺好。”

“挺好?!”

“她還真不是個‘死氣沉沉’的人,有時候,忽然給你來一下子,怪嚇人的。”

他低頭看褲子,血手印還在,不過路人可能以為是藝術風或者怪癖的裝飾喜好。

“相處得挺好……那你們會結婚嗎?”

這從何說起啊,衛來哭笑不得。

那個金色頭發的帥哥在向岑今微笑。笑什麽笑,你沒戲的,她要嫁醫生、律師,或者教授,不是拉琴的。

他壓低聲音:“我看沒什麽指望。”

麋鹿惋惜:“不能爭取一下嗎?衛,你們真的很搭,我連你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衛來額頭暴起一根青筋。

但他準備聽下去,麋鹿不會無緣無故突發奇想。

果然——

“我這兩天學中文,剛反應過來!衛,你叫衛來,未來,future。岑小姐叫岑今,曾經,也就是過去,past。你們要是有了孩子,可以叫now,現在!”

老天啊。

“以後你們一家子就叫past,futureandnow,我還可以為你們寫一首歌,now’snaughty,past’sbeauty,future’sresponsibility...”

要命。

衛來頭皮發麻,趕在麋鹿體內的音樂細胞脫韁前阻止他。

“岑小姐十幾歲的時候,計劃就做到四十歲了。我可以向你保證,裏頭沒我的位置,以後也不會有。”

現在她的計劃指不定都做到八十歲了,沒準兒葬禮都考慮好了。

衛來心頭一動,忽然想佐證一下。

掛了電話,他坐回桌邊。黑啤已經上了,頂上層層的白色細沫,像黑得過分的可樂。

“可以問個問題嗎?你後來有再做過計劃嗎?比如老了,葬禮啊,誰先走一步啊……”

自己都覺得問得荒唐。

但可怕的是,她答了。

“有想過。理想來說,我希望我的丈夫比我先死,因為夫妻生活會有不少秘密,我先死的話,難保他不會對外胡亂宣揚,破壞我的名聲。

“他先死,我可以有一段比較空閑的晚年,用來撰寫回憶錄……”

衛來想把自己淹死在黑啤裏。

把計劃做到那麽遠,初聽可笑,細想可怕,又有那麽丁點可敬。

但有些話他還是憋不住:“這麽按部就班……活得像列準點到站的火車,真不覺得無聊?”

“不覺得啊。”她說得漫不經心,“也就說說而已——我這列火車早就脫軌了……你沒發現嗎?”

休息完畢,衛來叫了輛出租車去機場,示意岑今和他一起坐後座。

路上,他開始善後。

岑今依照他的吩咐,將背包豎起幫忙遮擋,看他拆槍。

他像玩魔方,不慌不忙,也看不清究竟怎麽弄的,好好一把槍在他手指翻轉間就成了支離破碎的殘片,彈夾、卡筍、擊針、撞簧、掰折的麻醉針劑,牛皮紙袋裏,一片淒涼屍骸。

這些都帶不上飛機,得處理。

衛來朝她伸手:“熊爪。”

岑今不想給。

衛來很理解,大概是因為熊爪好看,這一把尤其小巧,黑色特氟龍塗層,沒有護鞘,只有個套指的環,方便貼身搏殺,如果不是開刃,掛在頸間,會是個漂亮掛件。

女人不喜歡危險,但往往偏愛美麗而危險的事物,比如熊爪,比如皮相上佳的男人。

他繼續伸手:“熊爪。”

岑今還是沒動:“這熊爪是新的,第一次就飲我的血,算是我養的。”

不愧是寫社評的,真有想象力。

衛來說:“你養的……怎麽著,你還指望它給你下個小的?”

又不是母雞抱窩,養一下倆,然後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有意義啊,這輩子,這還是第一把讓我出血的刀。”

難怪,凡事扯上意義就比較復雜了。讓她這麽一說,衛來還真覺得挺有意義——這把刀的背後,還有一船不知道有沒有被救下來的女人呢。

“真想留著?”

聽他口氣,似乎有通融的余地,岑今心裏一動,點頭。

“那給我。”

這是有招了?岑今半信半疑,終於把熊爪遞過來。

衛來掂了掂重,其實挺小,安檢不那麽嚴的話,估計能過。

他擡頭看岑今,溫柔一笑:“不行,過不了安檢。”

岑今扭頭看窗外,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說:你不要再跟我講話了。

車到機場,衛來已經盤算好,三件事,一樣一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