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紅線(第2/6頁)

“可是展叔,這件事太過突然……”展昭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突然?這不是少爺應許的嗎?”展忠愕然,“媒人還帶來了少爺贈與瓊香小姐的劍穗。那劍穗是主母親手所結,上綰三顆如意珠,主母一眼便認出,知道是少爺先應許,這才順水推舟應了親事。聽說瓊香小姐回贈了少爺翡翠玉珠劍穗,少爺不是一直在用嗎?”

一派胡言,我什麽時候用了那許姑娘的翡翠玉珠劍穗,我明明用的是……

展昭將巨闕橫於胸前,正要喚展忠細看,自己卻忽地傻了眼。

那五色絲絳結成的同心結劍穗,末梢綰了兩顆小小的翡翠玉珠,潤澤瑩亮,俏皮地一蕩一漾,甚是可愛。

這這這……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不是吧展昭?”端木翠不滿,“不帶你們這樣玩兒的,開封府出了怪事來找我,出了喜事也來找我,我可沒支過你們開封府一錢銀子,可不興拿我當管家婆使喚。”

展昭不語,良久,從齒縫中迸出幾個字:“這不是喜事。”

“嫁娶還不算喜事,那麽對你來說,什麽才算喜事?”端木翠好奇,開始低頭掰手指,“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你的意思是許瓊香最好也是常州武進人,這樣你在洞房花燭夜順便可以‘遇故知’,然後皇上金口一開,再給你封個‘金牌禦貓’什麽的?”

展昭氣結,俄頃,又從齒縫中迸出兩個字:“損友。”

“咦,展大人生氣啦?”端木翠眉開眼笑,“展大人預備拿損友怎麽辦呀,是割席分座呢還是割袍斷義?”

展昭不出聲,眉宇間漸漸蘊上了怒色。

端木翠倒是興奮,她還真沒見過展昭真正發怒的樣子。

反正,也不怕得罪他。

“我才不會中了你的圈套。”展昭忽然雙臂抱於胸前,優哉遊哉地向後倚於墻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巴望著我生氣,巴望著我拂袖而去,這樣你就不用出力幫我解決了對吧?門兒都沒有,為了大局著想,展某還是可以忍辱負重的。”

說著,很是自鳴得意地白了端木翠一眼。

現代著名喜劇電影《東成西就》中,丐幫歷任幫主裏最雪白幹凈的那位對於踹人有著相當獨特的解釋:“你剛剛站的位置實在是太帥了,我情不自禁就踹了你一腳。”

套在此間,我們只能說,展昭那白眼實在是翻得太過惟妙惟肖,飽含了諸如“輕蔑”“自鳴得意”“盡在我意料之中”“你奈我何”等諸多情感,將“欠扁”一詞刻畫得入木三分,讓人覺得,你若是沒有行動,實在是對不住這驚艷的白眼。

所以,端木翠想都不想,一拳揮了過去。

“好了,”展昭將疊好的熱毛巾敷於臉側,“我被你奚落也奚落過了,打也打過了,你總該為我解決問題了。”

端木翠很是不情願地點點頭。

“不過展昭,有一句話我得說在前頭,”端木翠正色,“結縭之親,命固前定,不可苛求。伉儷之道,亦系宿緣。若你和許瓊香的姻緣,早已載於月老婚牘之中,那我也就無法可施了。只要紅線牽足,兩個人哪怕是仇敵之家、貴賤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也是非結親不可的。”

“我不至於這麽背吧。”展昭心頭有些發毛。

“那可沒準兒。”端木翠悻悻,“你出去看看,今夜有月亮沒有?”

展昭不解,但還是依言去到院中,擡頭看了看天:“有,不過是雲遮月。”

“那就等等,等月亮都露出來的時候再說。”

見展昭茫然,端木翠解釋:“月老是向月檢書,月下結繩,只有借著月光,才能讓你足上的紅線顯形,循著紅線,去找你的命定之人。若那人就是許瓊香,我也沒有辦法;若那人不是,此中必有蹊蹺,我再設法追查。”

唯今之計,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月亮終於自雲霧間現出身來。

端木翠拈兩根點燃的線香,攜展昭在院落中央站定,輕闔雙目,雙唇微微翕動,也不知念的什麽符咒。展昭側過頭,細細打量端木翠,彼時月光如水,端木翠凝神斂容,神姿清發,與平日裏的玩味諧笑判若兩人。

俄頃,端木翠睜開眼睛,卻不看展昭,只留意手中的線香。

展昭循端木翠的目光看過去,心中微微一愕:那線香燃起的煙氣,原本是裊裊娜娜蔓向上空,現下無風,卻改了方向,斜往上蜿蜒而去,竟如蛇行一般。

端木翠輕籲一口氣,悄聲向展昭道:“月老總算受了這香火。”

展昭這才發覺那煙氣蜿蜒所向,正是蟾宮所在。

因問道:“遠近各處的月老廟不少,他不是整日都受著香火嗎?偏你的香火稀罕些?”

端木翠得意:“那是自然,素日裏那些人上的香,除了把他熏得半死之外,還能有什麽用?而我這線香,自然大不同……”正說著,一瞥眼看到展昭興趣盎然,立刻收了話頭:“說了你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