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密謀

兩人約在塔樓。

是十年前,繼後父親被賜死,她險些跳下去的那座塔樓。

弘晝先到,站在塔樓裏,一邊等她來,一邊回想著袁春望對他說的那些話。

“十五阿哥中毒一事,太後與皇上誤會重重,娘娘百口莫辯,實在委屈極了。您想想,皇後就算真要動手,怎會選在五阿哥受傷的風尖浪口上?”

自然是賊喊捉賊,弘晝心想,真兇不是別人,定是魏瓔珞自己,虎毒不食子,她可比老虎毒辣多了,連自己的兒子都能用來設圈套。

“皇上遷怒於皇後,必不會冊立十二阿哥。將來十五阿哥登上帝位,會放過皇後母子嗎?”

弘晝也試著為他們母子兩個說了些好話,可是弘歷一概不聽,說得多了,還發起火來,質問他一再過問後宮秘事,究竟有何居心。

一時間,弘晝真不知道該如何幫這對母子才好。

結果那袁春望似乎看出了他的憂慮,竟緩緩開口,說出了那樣一句話……

“王爺,可還記得當年的皇父攝政王?”

這狗奴才,竟慫恿他謀權篡位,殺了弘歷,然後扶十五阿哥登基,自己則是他的皇父攝政王,一邊替他處理朝政,一邊與他的母親……

“同樣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有人榮登九五,萬人之上,有人俯首帖耳、形同奴隸。”袁春望那時的話再次於他耳邊響起,飽含深意道,“王爺,您想忠孝兩全,皇上又是如何對待你? 在他高興的時候,與你兄弟相稱,在他翻臉無情的時候,你不過是一條狗。”

弘晝有心反駁,可仔細一想,竟覺得他句句屬實。

他今兒進宮就是來領罰的。

毆打訥親,羞辱宗室,對軍機重臣動手,以及在王府大辦活喪,邀請文武百官來哭喪,一樣一樣皆是罪名,尤其是最後一樣,竟成了他結黨營私的鐵證,弘歷狠狠罵他一頓後,叫他自個去宗人府領罰。

他本無越軌之心,禦史參他的折子卻在弘歷桌上堆成了山,弘歷對他說:“這是最後一次。”

什麽最後一次?

如有下次,難不成……就要殺了他嗎?

“弘晝。”

一個女人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弘晝回過神來,轉身行禮:“臣弟給皇後娘娘請安。”

熟悉的塔樓,熟悉的彼此,甚至不約而同的穿上了當年那件衣裳,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你我之間,天地之間,什麽都沒改變。

繼後失笑一聲,難掩疲色:“我這個皇後,已名不副實了。”

弘晝一楞,脫口而出:“我要怎麽才能幫到你?”

正如他當年許諾的,無論她有何難處,都可找他,他絕不會拒絕。

“這十年來,我認真管理後宮,從無大錯,皇上百般疏遠怪責,另行側立皇 貴妃,實在毫無道理。”繼後嘆了口氣,帶絲祈求地看他,“你如今是人人敬服的和親王,若皇上要立皇貴妃,宗室王公、文武大臣合力反對,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

弘晝笑了起來:“到了現在,你還對他抱有希望?”

繼後一怔。

弘晝終於下定了決心,接下來就是幫她下定決心。他認真看著她:“弘歷手段強硬,從不為人擺布,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取而代之!”

繼後全沒料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呆愣許久,連說出來的話都有些結巴:“你,你瘋了?今天就當我沒來過……”

她慌慌張張要逃,可弘晝哪裏肯就這樣放過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給拉了回來,弘晝深吸一口氣,坦明心意:“這麽多年來你怎麽待他,現在他要讓魏氏那個包衣奴,徹徹底底的取代你啊!還有我,我是他的親兄弟,可他說罵就罵,說罰就罰,根本不把我當人看,我們為什麽不能反抗他?為什麽不能爭取應得的一切!”

繼後一邊抽回自己的手,一邊煩躁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弘晝一字一句道:“殺了他!”

繼後驚恐地大氣也不敢出,而在他們身旁,袁春望低垂著腦袋,唇角慢慢向上勾起。

“……不。”繼後終究不敢,也不肯這麽做,她搖著頭道,“此乃大逆之事,一旦暴露,你我都得完蛋,還要連累永璂。倒不如保持現狀,就算日後不能繼承帝位,他到底還是個王爺……”

“我的今天,就是永璂的明天。”弘晝打斷她的話道,“他會跟我一樣,前半生逃避政治迫害,裝瘋賣傻的過日子,後半生汲汲營營,拼了命替弘歷賣命,可我得到了什麽!永璂比我更慘,他是皇後嫡子,等十五阿哥成就帝位,魏氏成了太後,還會容他活著嗎!”